楚溪客叉着腰,拿手随便一划拉:“不多,也就将将能铺满咱们这个院子吧!”
云柱瞬间瞪大眼。
楚溪客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所以,柱子啊,我去找你呢,不是想换掉你,而是要给你‘升官’,以后那些新来的都要归你管,你就负责采买猪腿,还有监督他们把肉捶打到位。”
云柱瞬间生出浓浓的使命感:“我一定拼命干!”
“也不用太拼命,适度,适度就行哈!”
楚溪客打着哈欠走了,留下云柱一个人在灶间满心激动地畅想未来。
“铺满整个院子的肉丸,那得有多少啊?”
他学着楚溪客的样子叉着腰,抬起手朝着院子比划了一下,黝黑的小脸上满是神采。
听说楚溪客要招工,云娘子主动过来推荐。
“以往我们一家住在通济坊,左邻右舍都是打散工的,有几个手脚勤快,品性也好的,当初若非他们帮衬,我们娘几个能不能熬过来都未可知。”
楚溪客当即道:“既如此,那就让他们直接过来吧,云姨推荐的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云娘子没有立即点头,而是温声道:“小郎君勿怪,容我多句嘴,平康坊这边小郎君早已打通了门路,何不去通济坊另搏一番天地?那边地方大,住户却少,无论租赁房子还是雇用人手,都比城北要方便许多。”
哪怕私下藏个兵营,只要把那些地头蛇打点好,都不会被爆出来——这话云娘子没有明说。
楚溪客一想,觉得云娘子说得有道理,将来可能不只卖肉丸,鸭货、豆制品,甚至腌菜可能都要加上,这样一来,确实需要更大的地方及更多的人手。
长安向来是“北贵南荒”,南边那几个坊住的多是贫苦百姓,房子破,空地多,确实能满足他扩大“商业版图”的需求。
于是,楚溪客痛快地点点头,请云娘子提前跟通济坊那边的人说一声,有意向的明日可留在家中等他过去。
云娘子连忙应下,打发云柱去传信了。
第二日,楚溪客特意选了上午的时间过去,这样不会影响午后美食街营业。
见惯了平康坊的灯
红酒绿,再看通济坊的冷清萧条,恍惚间竟不敢相信这里也是长安。
天色已然大亮,坊道上的灯笼却没有金吾卫来收,一排排破破烂烂的灯笼随风摇摆,明明都是官府下发的,然而和平康坊那些精致讲究的花灯相比,这些就像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对于这种穷嗖嗖、没有任何油水可捞的“贫民窟”,官府向来不怎么上心,如同灯笼、花草等物,都是从那些富裕的坊市里淘汰下来的。
坊中没有多少富户,多是一个个大杂院,四四方方一个院子,住着少说有十几户,还有人直接在空地上搭窝棚的。
云娘子原本的家就在东南角的一个大杂院。
楚溪客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院子里杂乱摆放着各种农具、木架、晾衣绳,还有几只瘦不拉几的老母鸡来回跑,边跑边拉米田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惊讶,没想到,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还是愣住了。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无处下脚的大杂院吗?
虽然依旧有些破败,但一切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为了防止尘土扬起来,院子里还洒了水!
最让楚溪客惊喜的还是各家各户门前的柳条筐,筐里铺着稻草和泥土,种着绿油油的菜,多是小葱、韭菜、萝卜、白菜这些常吃的,长势十分喜人。
不只楚溪客,就连云娘子都难掩惊讶:“昨日我才把信传回来,你们这就收拾好了?”
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局促地笑笑,说:“这不是小郎君要来么,总不好太过失礼。”
他们不仅把院子收拾干净了,还因为云柱无意中说了句“小郎君夸过我家门外那两筐菜”,各家各户都种上了菜,为的就是给楚溪客留个好印象。
他们太需要这份活计了。
来的路上,云娘子就跟楚溪客把情况说明了。
当初,她之所以和夫家闹翻,是因为婆母把云竹卖去了伎馆,云娘子拼了半条命才把人赎出来,之后便一气之下带着云飞三兄妹来到了通济坊。
那位婆母还在背地里使坏,四处散播她行为不检点,因此刚到通济坊那会儿母子四人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租不到,是这个大杂院的人收留了他们。
大院中住的这些人都是苦命的,有的是外地来的灾民,有的因一场大病败光了祖产,也有的像云娘子这般被夫家逼得过不下去,撑着一口气逃出来……总之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不幸。
这些人即便有心做长工都没地方收,因为没有人给他们做担保,因此只能勉强做一些零零散散的苦力活。
他们之所以穷困不堪,不是因为懒惰,不是因为人品差,而是因为缺少一双把他们拉出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