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一片混乱的封闭空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将周围被眼前意外一幕惊呆的玩家们惊醒,他们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这才一身冷汗地发现自己的步伐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停止了——
而一旦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他们硬着头皮继续跳舞,面孔上的震惊和恐惧还为消退,脚下粘腻的鲜血和内脏碎块被玩家们凌乱的步伐踩碎踢散,但是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那几个被大理石像攻击的玩家呼吸逐渐地微弱了下来,涣散的目光痛苦而狰狞地注视着远方,哭泣和惨叫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最终被阴郁低沉的乐声覆盖。
血液仿佛毫无止歇地从肢体中涌出,惨白的大理石像跪坐在残缺破碎的尸体旁边,将坚硬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插入玩家尚带余温的身体里,仿佛向拧干湿漉漉的毛巾中的每一丝水分似的将血液冲残缺的身体中挤出,只留下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如石像的尸体,冷冰冰的,毫无生命力地垂落在血泊中。
僵硬的玩家踩在血泊和断肢中,绕着堆在舞池内的苍白肢体跳着断断续续的舞蹈,耳边是仿佛永远也无法停止的音乐声。
被眼前的残忍景象和恐怖压力摧残的人控制不住地开始低声地哭泣,细若游丝的哭声混入音乐中,仿佛是被裹挟着在黑暗中涌流的河流似的一遍遍地无情碾压着正常人类的神经和理智。
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由绝望恐惧与惊悚混合成的苍白面具,但是仿佛被操纵着的木偶似的无法停止步伐,僵硬地跳着渗着血腥味的舞步。
莫奕扭头看向那个独自舞蹈着的男人。
只见他半弯曲着的臂膀缓缓地围拢,珍惜似的拥抱着怀中无形的舞伴,另外一只手顺着怀中空气的曲线缓缓地向上攀援,然后停顿在了空气当中。
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地面上是被众人的脚步碾碎成浆的内脏与肢体碎片。
他的手指根根收紧,指节由于用力而泛起了可怖的青白,仿佛要将致命的力度施加到手中想象出来的人物上,面容上仿佛被两种极端的情绪撕裂,但是脚下的舞步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依旧踩着沉郁的音符移动着——
一二三四。
仿佛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他正在演绎着一场无声的谋杀。
脚下的玫瑰花瓣被踩碎,鲜红的花汁流淌出来,与猩红色的鲜血缓缓地混合在了一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音乐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仿佛木偶身上无形的引线被剪断,在尸骸与鲜血中独舞的男子瞬间失去了支撑着躯体的力量,如同浑身的气力被抽空似的栽倒在一片猩红中。
犹如屠宰场一般的房间内一片死寂,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铁锈味,破碎的肢体和内脏在血红色的地板上铺陈,身着礼服正装的玩家面色惨白地站在苍白的断肢和鲜红的血泊中,他们仍旧保持着音乐结束之前的姿态,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黄铜色的大门被缓缓地推了开来。
身着漆黑制服的管家背光站在门口,黑洞洞的双眼在如人间炼狱般凄惨的房间内淡淡地环视了一圈,模糊而僵硬的面孔上神色丝毫未变,苍白的脸上被房间内猩红的血色印成诡异的浅红色,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现在天色已晚……”
就在这时,声嘶力竭的凄惨嚎叫声在房间内响起,将管家未竟的话语打断——神色木然的众人缓缓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是那个玩家在幽幽转醒后发出的,他在发现自己躺在遍地的尸骸和血浆中之后便惊恐万状地尖叫出声,而当他奋力地向着身后挣扎着爬着试图躲避后退时,却撞到了身后半张被撕裂的脸,嗓子眼里不由自主地便爆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尖叫。
他的尖叫犹如锐利的锥子一般,深深地穿透那层玩家们在过于恐惧与震惊时建立的以麻木为名的保护罩穿透,将他们硬生生地揪回到了这个被鲜血和尸体以及死亡所充斥的现实之中,令他们被迫抛弃自我保护的罩子,赤裸裸地直面着残酷而恶毒的现状——
惨白僵硬的大理石像,淌尽鲜血而显得苍白如石像的断肢,覆盖着鲜血的皮肤被撕裂下露出的粉色肌理,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利剑刺入众人的眼中,带来恐怖的视觉冲击。
干呕声在封闭的房间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管家面孔上的一丝肌肉都未被牵起,犹如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石膏面具,他耐心地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语说道:
“……想必诸位已经十分劳累。”
崩溃的哭泣声在人群中蔓延,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地向着舞池外面跑去,犹如对待瘟疫似的唯恐避之不及,一边跑着一边用力擦拭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血迹,干呕的声音越发地响亮起起来。
管家视而不见地继续说道:“请诸位跟随女仆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休息,明日就是德·克劳德先生和夫人的婚礼了,请诸位充分休息,携带请柬前来。”
当失控的玩家向舞池外奔去的时候,莫奕却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血泊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而在那些魂不守舍,情绪接近崩溃的玩家们被女仆们带离房间,跌跌撞撞地向着房间外面走去的时候,他也动了——只不过,他朝着的方向却并非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