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简直以为他一直就等在楼下,否则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她开了门,看到他就站在外面,身上还是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好多口袋的卡其短裤,脸上还是她熟悉的笑容,温和宽厚,童叟无欺。但却又跟上一次她来g南的时候有些不一样,那时他是带着怨艾的,像是在说,你总算还是来了。现在的他究竟是怎么个不同,她一时说不清。她只是看着他,觉得他大概真的是想开了。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她也应该这样,她劝自己。
但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他已经走进来,带上了门,关了灯。
两人在黑暗中相对,呼吸搅在一起,不分彼此。她以为他会吻她,但结果却没有。他又那样抱起她,就像最初在q中心那道飞檐上一样。
“重了。”他评价,作势掂了掂份量。
“是你自己没力气吧。”她气结,但为了不掉下来,还是环住了他的肩。
而他已经凑到她耳边道:“嗯,是得先充个电。”
然而,当他把她放在床上,覆身上来吻她的时候,却又吻得近乎贪婪。她回应着他的动作,尝到他口中淡淡的烟味,摸到他手上一处新的伤口。除此之外,此刻的他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她说的以前,是他第一次吻她,或者在名士公寓的楼顶对她说“我爱你”的时候。正如高潮来时,她听到他喉间克制的低吟,那声音还是会在她心中烧起一把火来,与他第一次吻她,或者在名士公寓的楼顶对她说“我爱你”的时候一样。
这人是真学坏了!她心里重重一顿,如同火烧,又一次告诫自己,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就只当是一个“快乐的锚点”或者一种“走出情绪的路径”。
次日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昨夜窗帘没有拉上,她又难得睡得这样好,睁开眼就看到撒了半床的阳光。而身边那位怕是睡得更好,此时仍旧趴做一个大字,人事不省。
洗漱更衣之后,再回到床边,床上的人还未醒来。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推他。他嫌她烦,翻了个身,埋头进被子里。
她其实无所谓他睡到几时,只是觉得有趣,上手就要掀被子。
他却按着被子不叫她掀,也不睁眼,嗫嚅道:“我没穿裤子……”
她差一点笑出来,只差一点,心里想说,你身上什么我没看过?可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流氓。正噎着想词,他倒笑了起来。她以为他骗她,伸手便揭开被子。结果,还真没穿。
“你……”她一时无语。
“怎么啦?”他睡眼惺忪,不解地看着她,“来得急,什么都没带,昨晚做完就……”
她没脸听下去,捂住他的嘴,已全然忘记了要说的话。他于是又笑,伸手将她带倒在床上。
方才那一番装扮便是白费了功夫,她难得一次忘记时间,与他相对躺在床上。似又回到从前,那段近乎于同居的日子,她记得那也是夏天,天气热起来,身上盖不住一条薄被,但她却总是羞于裸身躺着叫他看见。
那一刻,她那样分明地看到曾经的自惭形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此时的她竟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是什么拆迁现场,废墟一片。她想起吴惟的话,又默默对自己重复一遍。
第53章雨季
再一次起床之后,随清打电话让餐厅送了点早餐过来。也不用特别关照,魏大雷就懂了她的意思。一起来的同事都住在这一层楼上,清营造的那两个更是熟面孔,他这个时候出去不方便。
魏大雷没说什么,一切听凭安排。随清却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仿佛就是当年的她和曾晨。那时,她对这种安排也从来没有任何异议,却不知道魏大雷对此作何感想。但她没有问,光看也看不出什么来。这人好像只是饿了,一边吃着服务员送进来的粥和包子,一边开了她的电脑看投标方案,嘴朝着碗,眼睛冲着屏幕,一手筷子,一手鼠标,两不耽误。
效果图还在外包的vendor那里尚未完成,但他对她做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单看文本和草图也已经知道不一样,口中道:“这跟你上次给我看的完全不同了啊。”
“嗯,”随清只是点点头,答了两个字,“改了。”
“但你已经做了那么多……”他停下筷子,看着她。
随清埋头喝粥,没有回应。是,她做了很多,整整三周的实地调研和测绘,记录了每一块瓦片墙,卷廊和青石路的位置。但她对原本的设计并不满意,全盘推翻重新来过,不算太奇怪。新方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她的手笔,也的确不是。这是曾晨十年前的概念设计,时间旅人。
她已经拿到了曾颖的授权。这个方案,她是为曾晨做的。
她不知道魏大雷对十年前那一届威尼斯双年展会有多少了解,但当时的他不过十二三岁,想来不会太多。
正这样想着,对面果然也已经换了话题,只是问她:“你哪天回去?”
“后天。”她如实回答。
“哪个航班?”他又问。
“你问这个干吗?”她停下来,看着他。
“我跟你订一样的啊,雨季,已经发停工通知了。”他理由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