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仍是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处理后事,然后尽最大的努力掌握你手中的菜刀。”沈墨拍了拍阿七的肩膀,离开琴音小筑。
漫步长街,沈墨并不如他表面上的平静。
手下在眼前诡异莫名地死去,对他而言是敲响了警钟。虽然他已经很强了,但仍旧有许多事控制不了,甚至无能为力。
修行让他成为超凡脱俗的异类,逐渐会产生类似我是神灵一般的情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做到任何事。
但现实是他依旧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灵,更不够强大,依旧有他无法解决,甚至没法理解的诡异凶险存在着。
刚才那种诡异无形的死亡方式,会不会以更高等级的方式降临在他身上?
“生命是渺小而脆弱的。”曾经长青子对沈墨说过这样的话。
沈墨能从他眼中看到深深的敬畏。
强大无比的长青子,究竟在敬畏什么?
或许越是强大,越会在某一瞬间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脆弱,以及依旧和普通人一样,对死亡无能为力,只能做些徒劳的反抗。
世间万物,从一出生就踏上了前往死亡的旅程。
哪怕沈墨已经经历过几次“死亡”,可那能算真正的死亡吗?
但沈墨仍旧得面对死亡,并奋起反抗。
纵使接下来的人生充斥无常,也不会让他退缩。
因为退缩没有任何意义。
…
…
内厂,曹天罡没有吃橘子,而是罕见地拿起笔墨,写下一幅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他的字实在是很好,乱笔狂草中,透出诗句的仙气、狂气以及散发出扑面而至的逸气。
三种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不会有丝毫突兀之感。
“督公这幅字当真是笔落惊风雨,天下间,难以再找出第二幅来。”简长生在旁边夸赞,倒不完全是违心之言。
皇宫的大太监都是饱读诗书之辈,而且不用醉心科举,所以研读经史子集时,不必揣摩迎合官场的风向,更容易有自身独到的见解。
曹天罡一笔狂草,就是在洒脱无忌的心境下磨练出来的。如果只看这幅字,旁人定会以为是哪位狂傲的大名士写出,才气霸漏。
“字还凑合,好的是诗句。邪君这个人,确实有狂的资本,难怪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出来。他跟咱家一样,都是不信命,不认命。”曹天罡搁笔,然后拍了拍手,又问:“邪君那边怎么样?”
简长生于是把柳逢春的回复以及琴音小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琴声破气?看来他天子望气术确实登堂入室了。陛下想要让我和他二虎相争,阿生,你怎么看?”
简长生这时候可不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官场上墙头草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已经打上督公的烙印,面对这道送命题,简长生收起一贯给自己说话留余地的作风,神色无比坚定,一举一动浑然天成,
“督公,圣贤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陛下一再逼迫督公,实在是有失人君之德,依属下看,大不了跟三十三年前一样,换一个皇帝。”
三十三年前,先帝驾崩,朝廷对外宣称的结果是“落水受惊,不治而亡”。要知道皇宫里有大医国手,这种理由只能说是用来糊弄傻子的。真实情况是先帝触犯了太多人利益,被各方势力联合谋杀。
简长生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却正是为了保命。在这种局势下,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曹天罡:“阿生,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简长生拜倒在地,磕头道:“小的只知督公,不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