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把“九鬼一剑”的剑谱密封在石室后,下山云游,花云鹤携妻儿相送,送完回山,支开月白与花玊,只身走进了石室。
就是从这一天起,花云鹤再不是曾经那个花云鹤了。
月白一天天地发现,他的性情离奇地发生着变化,一天天地变得暴躁,又一天天地变得阴郁。他时而像发疯一般地沉浸在雪昼剑里,时而又厌恶地抛开剑,一个人在崖边一坐一天。她揪着心上前去问,他反身就是一记阴冷的眼神,眸子分明是黢黑的,却莫名地燃着红光,像要将她燃作灰烬。
月白忍受不了这样他,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她哭,她闹,她将他的剑、他的袖子紧紧攥在手里。花云鹤起初会哄,到后来慢慢地冷淡、厌烦,最后一次,他拂袖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完后,花云鹤给她的情与爱,也彻底结束了。
剑鬼云游回来,只见到了月白与花玊。一个像被剥离了灵魂的女儿,和一个格外成熟的外孙。他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径直赶往石室,从那机关重重的阁子里取下一个檀木盒,打开,空无一物。
“九鬼一剑”的剑谱没了。
剑鬼双手一震,檀木盒“哐当”一声砸碎在地。
月白呆在石门外,到这时,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剑鬼又下山了,为着那一份剑谱,和那个他曾经最信任、最欣赏的徒弟花云鹤。
一走,至今。
三年。
何元山僵坐在椅子上,身体仿佛被冰雪掩埋,寒意入骨,又仿佛被烈火焚烧,怒不可遏。
他猛地站起身来,头晕目转,竟险些一个踉跄。
鬼思思慌忙上前把他扶了。
他握住鬼思思的手,又握住了腰间的剑,霍然一转身,疾步往外。
“元山!”
“二师兄!”
第28章白衣剑客(六)
何元山闷头走在飞云峰下的郊野里,跟在他身后的人,是鬼思思。
傍晚的秋风扫过水边丛生的蒹葭,暮光如粼粼碎金,在摇曳的蒹葭丛中激荡,鬼思思抱着一把金杖,跑到何元山身前去,声音响亮:“这天大地大的,你要去哪里找他呀?”
何元山猛然停下脚步,定在萧瑟的秋风中,惨淡的残阳里。
鬼思思仰头,望着他这张怒气冲冲的脸:“你打得过他吗?”
何元山身躯一震,半晌,才沉声道:“打不过。”
鬼思思哼了声,忽然一转身,望向连天的芦苇丛外,把手里的金杖往地上重重一敲。
“那我跟你一起打!”
山风疾掠,连天的芦苇凛凛作响,飞絮蒙蒙,鬼思思握着金杖站在何元山面前,分明小小一个,这一刻,却陡然像座倔强的高山。
何元山忍不住笑了,一伸手,揉住了她的头。
两人离开飞云峰,从村及镇,由镇到城,一处处打探起花云鹤的下落,终于在入冬那几天,从一个惊慌失措的家仆口中探寻到了他的踪迹。
他没有用真名,只用了“黑衣剑客”这个名号,但是那家仆记住了他的剑。
家仆说,出鞘时,那还是一把跟雪一样洁白无瑕的剑,待到回鞘时,那剑已通体鲜红。
何元山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那是花云鹤的雪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