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陈金裘面色铁青,见了陈丘生急声说,“我等在崇都时司空大人明言,他要的是江子墨俯首称臣,而不是革他的职!你怎么如此是非不分,还拉代州牧下水?”
“江子墨本是臣子,是非不分的是你和平冈。”陈丘生言语中透着浓浓的倦意,“你和平冈对司空听之任之,但于理于法,江子墨罪责难逃,我如若不定他的罪,那此次南下,被革职的就是我们。”
“革职算什么?命都没了!”陈金裘指着急雨外的斑驳围墙,“这些百姓会放我们走吗?会放江子墨走吗?你定江子墨的罪就是逼他们在造反!”
“愚钝!”陈丘生撑着椅子坐下,“书信一案罪责涉及代州牧、焦氏皇亲,你以为这些都是谁在暗中谋划?”
陈金裘被呵斥地绷在原地,他紧锁眉头气馁地说:“自然是司空大人,代州牧可是他的人。”
陈丘生这才看向他,言语调理清晰地说:“江子墨不低头俯首,我就要定他的罪,烟州百姓则必反。不定,你我皆是渎职之罪,回崇都,就是死路一条,你还不明白吗?
庞博艺是要你我当马前卒,江氏一旦被定谋逆之罪,势必逼反烟州百姓,他便可接机奏请圣上出兵平乱!所以无论定不定江子墨的罪,我陈丘生就是查案不严,致使叛乱的根源!”
陈金裘听的站都站不住了,他身形一晃,重重靠在案桌旁,怔怔地说:“这么说……司空是故意让我们来这的?为了逼百姓造反?”
“你以为城西禁军为什么在这?这是等着闹起来,要你我的命!”陈丘生一语道破,“等叛乱平定,他就可以上奏派出自己提拔上来的官员接任烟州,更甚者连带陈家也会因为你我的失察之罪被问责。廷尉一职也会被他人顶替。”
陈金裘终于明白了,但根源的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们陈氏,心向的是司空呀。”
陈丘生捏着额头露出浓浓的倦意:“陈氏,是他大司空手中的一枚棋子。在天下这盘棋局里,我们不过是稳固局势走向的弃子而已。兔死狗烹,你还想着为司空效力,糊涂。”
陈金裘被教训的神情落寂,他涩声说:“现下郑国唯他司空一人独大,谁可以与之抗衡?我也是为了陈家、为了刑狱。可现在……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时,随从突然在门前喊:“大人,江子墨在牢里喊着要见大人。”
陈丘生连官服也没脱,撇下陈金裘,独自出了书房。
……
此时大牢外的喊冤声犹如山呼海啸,伴随着阵阵雷鸣和倾盆暴雨,陈丘生在吏兵的保护下强行挤进大牢。
他没让狱卒跟着,独自顶着湿漉漉的官服渡步在昏暗的长廊中,等路的尽头到了,他才发觉呼吸无端有些粗重。
他揉捏着额头,等清醒了几分才问:“江大人有何吩咐?”
陈丘生依旧称呼大人,这一点没能让江子墨卸下凝重的神色:“陈大人,你今天做了一件大事。”
陈丘生没说话,而是定神注视着江子墨。
“书信一案,我未曾想到你做了这么多准备。”江子墨思索着微垂首,“刘硕云查焦朋兴的书信,梁封侯证实马福贪污银钱,假江林主动招认身份,还有细枝末节的旁人,一一查处而过。
一桩小案,被你查的惊天动地,不愧活阎罗之名。只是老夫不明白,你兴师动众拿下代州牧酆承悦,是为了什么?”
“我想以江大人之智,不会看不懂在下的所作所为。”陈丘生喉咙干涩,嗓音透着嘶哑,“必然之行,必然之势,我避不了轻,只能为郑国下一味猛药。”
“浓痰哽喉,你这剂猛药下的太重,吐出来的只能是血。”江子墨突然攥住木柱逼视过去,“你可知酆承悦的主子是谁?”
陈丘生叹息一声:“知道。高高在上,彩霞卧天,酆承悦的主子是皇后焦氏。”
满是污垢的指甲划过木柱,轻微的吱吱声犹如老鼠的鸣叫。
“你知道还拿他?焦氏位高权重,皇后流连龙榻直达天听,其兄焦鸿雪独掌西境大权,其弟焦朋兴驻守满红关多年,朝中上至皇亲,下至小吏,尽是焦氏党羽。”江子墨目带审视,“你可知,你这次大肆收捕,已然捅破了天?”
陈丘生在质问里镇定心神,他甚至反问:“大人也知道焦鸿雪独掌西境大权,那你可知道司空大人本意是要我杀你?”
江子墨抽回手,气势也散了:“可你救了我。”
“不,我是在救烟州。”陈丘生平静地说,“救天下。”
幽寂的牢房内呼吸声忽然止住了,水滴声清晰可闻。
江子墨拖着锁链发出时重时轻的闷响,他用尊敬的目光看待陈丘生:“但请赐教。”
陈丘生心平气和地说:“甄氏乃是开国元老,功名显著,得赐异性王爵,可多年来历代先帝未曾赐予封地。大人可知为何?”
江子墨笑了,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像是找到了个难逢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