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秋燕现在完全吃不下东西,喝水都会吐,姜珩说,骨髓配型消息来了两次,次次无疾而终,孟以冬便戴上了姜珩用大姨头发编织的手链,他潜心修习功课,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祈祷。duo
萧升后来打给他的电话里也不聊大姨的事了,因着每次得空下来都是先给蒋春云打过去,打完再打给孟以冬。
晚上,孟以冬躺在萧升床上,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他的声音,书里的内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那头说,“我这儿估计下个月就结束了,回来还能陪你两个月。”
“知道了哥,”孟以冬觉得困顿,听着萧升的呼吸,睡过去前呢喃了一声,“我想你了……”
萧升站在窗边,眼前是香港九龙湾的夜色,他想起孟以冬还没回答他的那个问题,手机握在手里发烫,有一瞬间,他觉得问题的答案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一个月后。
蒋秋燕被送去抢救的消息是姜珩告诉孟以冬的,那时候他正在上课,电话打过来,姜珩声音抖的不像样子,他从课上跑出去,到了医院,蒋春云站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头一回当着孩子们的面抹起了眼泪。
“妈。”
孟以冬到了她身边,她便将他抱住了。
“妈,没事,大姨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
孟以冬看到缩在角落的姜珩,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姜珩。”
姜珩慢慢走过来,也被他搂进了怀里,三人都没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抢救结束,秦芳出来之后,单独叫走了蒋春云。
血缘之间大概真的有某种感应,萧升的电话也是这时候来的,孟以冬接了电话,“哥,抢救结束了,”他说,“活着。”
萧升当晚便落地北京,同时抵达的,还有萧全钧。
秦芳告知说,终止化疗,病理结果显示,蒋秋燕身上的病从骨髓异常增生极速恶化至白血病晚期,化疗与骨髓配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要尽量避免内出血和感染加剧,”秦芳在办公室里,冲一干人道,“医院尊重患者意愿,送去隔离病房静养,或者办理出院手续,都行。”
“萧升啊。”蒋春云坐在椅子里叫道。
“妈……”
“去,联系你大姨父。”
“好。”
两天后,祝山重新回来了,他决定将蒋秋燕转进隔离病房,那几天政府和军区都派了人来表示关
怀,隔着玻璃墙,蒋秋燕看见了忙碌的祝山,彼时姜珩穿着无菌服坐在里面陪她,听见她说,“他怎么又回来了……”
小满那天,天气很好,北京城上空罕见的清澈,蓝天白云,暖风和煦,祝山自打回来后日日夜夜在她床边守着,她看不到外头的天,祝山就如是说给她听。
“今天小满啊?”蒋秋燕问。
祝山点头,“入夏了,回头你好一点,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好……”蒋秋燕看着他,眼角跑出一行水流,她的手被祝山捧在手里,贴在他脸上,她便挣了挣,自己抚上他的脸,胡茬扎手,风吹日晒,他的脸沧桑的像是老了几十岁,蒋秋燕说,“这颗地球,没了你是不是不转了?”
祝山摇头,红了眼眶,“对不起,秋燕,对不起。”
“再找个女人,”蒋秋燕说,“再找一个,一起再活个四五十年。”
“说什么浑话,我不找。”
“呵……”蒋秋燕笑,说,“也好,你也得尝尝我过的滋味儿,棺材一样的房子,一年,一年的守活寡,祝山,”她说,“我有时候,宁愿你真的死了。”
她身上插着许多仪器管子,说话隔着氧气罩,声音一半有一半无,祝山附身靠近了些,又干脆轻轻抱住了她,隔着毫厘将头埋在她一边胸口。
她说,“你死了,我倒没那么些无望的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