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涟欠起身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言语。他半睁着眼睛迎着她的目光,片刻后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又顺势将她的脑袋压回了自己怀里,叹了一声:“不想说就不说了。”
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击在耳膜上,她顿了顿,还是开口:“是我弟弟。小的时候我带他到河边去玩,结果不小心落了水,弟弟因为太小没能救回来,我自责了很久。自那之后,就开始惧水。但今夜我想……歉疚、痛苦、仇恨,皆不该绊住一个人的脚步,是吗?”
头顶的呼吸似有一瞬凝滞,她抬头看他,他却已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正搭在他手腕脉搏处。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小蒙已不见踪影,濯清涟揉着眼睛往回走,熟门熟路摸回宁王府自己的卧房,直到翻窗躺在床榻上都不大清醒。倒是方才翻窗时看到墙角闪过一片月白衣角,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
因昨夜实在耗了太多精力,脑中思绪尚未理出头来,她已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沉,自打她成为宋九歌以来便从未睡过这样安稳的觉。像是一个负重前行的旅人终于卸下了肩头所扛的一切,终于能抬起头来看看自己身在何处,看看身边有怎样的风景。
黄昏时分,清芷第十二次推门进来,终于看到她家小姐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脸上是刚睡醒的惺忪。
“小姐你可算醒了,今日怎的睡得这样沉,奴婢叫都叫不醒。”
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濯清涟捧在手里干干笑了两声:“秋日易乏,不小心就睡得沉了些。”
清芷忍不住笑:“小姐这劳累的模样倒像是半夜出去挖煤了。”
濯清涟脸上笑容僵了僵,又呵呵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宁王那边……一切都好吧?”
她将手中的杯子递还给清芷,那姑娘接过去的动作却不大自然,语气中含了些怨气:“好,殿下他好得很。”
“怎么了?”
清芷一皱眉,啪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愤愤不平:“奴婢每日里按着小姐的吩咐将汤药按时按量送到王爷寝殿,但都被县主的人挡了回来。他们只留下汤药,连门槛都不让奴婢踏进去,但看县主那春风得意的模样,王爷他应该挺好的。”
濯清涟点了点头:“哦。”
“尤其昨日,县主越发趾高气昂,说什么只要有她在,宁王便不需要宋家了,让我们……”她觑了一眼濯清涟的脸色,“让我们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濯清涟点了点头:“哦。”
“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濯清涟皱着眉叹了口气,“荣安也的确是有些过分,想来是被宠坏了,我回头去找她聊聊。啊对了,我有些饿了,可有饭菜?”
清芷撅着嘴下去准备饭菜,濯清涟抱着被子发起了呆。
卫绮做的这些在清芷意料之外并不难理解,毕竟连她都没有想到那丫头会做到这种程度。从前卫绮也天天往丞相府跑,彼时好歹有个寻表姐的理由,如今日日泡在宁王府中,也不知道她找了什么理由,总不会是来寻表姐夫吧。
濯清涟愣了愣,将这三个字从脑海中撵出去,继续接着想……
可叹清芷原本以为回京之后便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重新将宁王拉拢回来,好让他继续发挥价值。结果卫绮防她们防得要死,根本没有给这个机会。
在她心里,宋九歌乃是抢她表姐男人的头号劲敌。虽然这件事她表姐并不知情。但她如今这一番作为已然碍到了她表姐正儿八经的大事,的确要抽空去敲打敲打了。
她计划着要怎么敲打卫绮,清芷已端了饭菜推门进来,濯清涟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到桌边。然而那桌上四菜一汤倒是齐全,却是清一色的绿油油,半点荤腥也没有。她只看了一眼就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回了桌上,有些复杂地开口:“清芷,宁王府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是宁王府,是我们。”清芷给她盛了一碗鸡蛋汤,脸色仍是黑的,“昨日接荣安县主吩咐,说宋家入王府已有月余,但王爷病情未有一丝好转,故而将寻梅院中吃穿用度减半,直至王爷病愈。”
濯清涟越听眼睛瞪得就越大,寻梅院是她这小院的名字,卫绮这样说看来是半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只是没想到连皇帝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宋家,竟然得荣安县主如此相待。
“我明天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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