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够气!给我氧气!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舒檀刚进门,就听见这样的大声叫嚷,床上的老人双手四处乱抓,用力撕扯着面罩和身上的监护线,呼吸机频繁地发出报警声,嘀嘀嘀响个不停,提示着人机对抗,舒檀看一眼示数,氧饱和度只有85。liang
考虑到早上交班的时候同事就提醒过这位患者的情绪不太稳定,有些烦躁不安,舒檀对此没有觉得意外,听护士说是突然就这样大叫起来,便点头道:“有没有二氧化碳潴留?”
护士看了一下,说没有,她点点头,调了一下呼吸机参数,又重新帮患者调整了呼吸面罩的位置,检查过没有漏气了,这才握住他的手,尽量地安抚患者的情绪,“阿公,别紧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村头是有树,你、你问这做什么?”
答非所问,舒檀知道他已经出现了意识障碍,连忙道,“来,你跟着我,慢点呼吸用鼻子吸,用嘴巴呼,对吸气——呼气——吸气慢点,不要这么快”
“别怕,没事的。”因为隔离病区环境封闭,加上对这种疾病的恐惧心理,有的患者会紧张、害怕、失眠,严重的甚至会像这样发生意识混乱,毕竟死亡是所有人都恐惧的事。
他们需要更多的安慰和关怀,舒檀试图握住他的手,老人已经八十多岁,枯瘦的手此刻却格外有力,向半空中一抓,舒檀感觉自己忽然往前一踉跄,随即又稳住,他紧紧地抓住了她伸过去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舒檀有时候查房看到他们,总忍不住心酸,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能陪护他们,心里的恐惧和惶惑无处可诉说,又该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
“放松——放松——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有我们在啊”
经过半个小时的呼吸治疗和安抚,患者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紧抓着监护仪线的手慢慢松开,舒檀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松弛,握着自己手掌的手指也慢慢松开。
“血氧饱和度95。”护士汇报了一句,这意味着患者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舒檀忙完出来,发现外头竟然有摄像师在拍摄,不由得一愣,“罗教授他们查到哪里了?”
摄像师摇摇镜头,意思是不知道,然后看她一眼,发现她身上有点不对劲,实在没办法不说话了,“舒医生,你的防护服是不是破了,要不要赶快出去?”
舒檀忽然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手登时就颤抖起来,她可是记得刚才被抓了一次的,不会这防护服这么脆弱吧?
“哪儿啊?我、我怎么没看到?”她一边说一边低头费劲的打量着自己,声音紧张起来,呼吸都屏住了。
在摄像师的比划下,她终于找到了据说是破损的地方,原来是胸前写名字的地方,角落里有一块拇指大小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湿了,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有点透明,看起来就好像破了个洞。
原来是虚惊一场,舒檀猛然松口气,心里紧绷的弦顿时就松了,然后拉扯了一下那个位置,笑道:“不是,没事没事。”
摄像师闹了个乌龙,也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刚才看到他不小心抓到了你的防护服,还以为”
“可能是我刚才进病房之前按手消毒液,不小心溅到的。”舒檀回忆了一下,然后解释道,一面说一面去找老爷子他们。
就在查房快要结束的时候,又收进来两个新病人,舒檀急急忙忙去处理了,等她处理好新病人的医嘱,查房已经结束了。
“老爷子他们会诊两个危重症的。”回到办公室,厉宁述告诉她。
舒檀问了要看哪两个床的,调出病例来,然后在厉宁述旁边的空位坐下,准备迎接大佬们的提问。
会诊的第一个病人,七十岁的老年患者,发热4天干咳2天,在别的医院查出阳性后因为没床位了,这才转过来,是舒檀他们开科当天收进来的第一例患者,病情进展得很快,昨天就从普通病房转进了重症监护室,中午上了eo,心肌损伤得厉害,考虑是病毒性心肌炎,昨天突发的心衰,心率最慢时每分钟只有30多次。
舒檀说到这里,想起在厉宁述那里看过的很多笔记,又补了句:“刚来的时候还没这么严重,神志清楚,但是感觉很犹豫,精神不好。”
“肝气郁结啊。”老爷子哦了声。
史教授这时问了句:“我刚才看到他皮肤很黄啊,感觉有比较重的黄疸,肝功怎么样?”
舒檀说要看一下检查单,然后就听老爷子问厉宁述:“七十岁,不算小,既往身体素质怎么样?宁述你刚才给他摸脉没有?”
“没什么基础疾病,就一个高血压2级。”厉宁述低头看了下病历,然后应道,“他现在是左手寸脉浮滑,关脉弦滑偏大有力,都偏实,尺脉偏沉,也有点弦;右手关脉比较滑实,尺脉也是偏沉,不过寸脉倒不浮了,看来还是肾阳偏虚。”
他说完之后,舒檀立刻补充道:“患者的肝功不太好,有黄疸,今天的黄疸指数升到101了。”
两位教授看着检查单点点头,史教授道:“c反应蛋白也高,肌酸激酶、同工酶也高,ck哦,这个不高”
“初期只有胸闷和气促,是不是小舒?”罗老爷子忽然问道。
舒檀忙点头应了声是,厉宁述就接着开口:“老师您意思是患者因为忧郁过重加上突然发病,所以邪陷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