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乱步袖子上的那一片红色,眼前仿佛也被染红了,他推开户岛诚,正打算找东西把面前的窗户砸开的时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飞快抢走之前交给户岛诚的钥匙,跑到车厢的另一边。
这边的门开不了,不是还有另一边吗?
一边翻找着第三节的车厢钥匙,太宰治一边想,难道自己真的是笨蛋?
车厢门是用普通的挂锁和铁链来锁住的,太宰治拿起挂锁,上面拴着的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
不是因为铁链本来就这样的,而是他的手在发抖。
拿着钥匙的另一只手也在颤抖。
可能就连太宰治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他的额前隐隐渗出了一层薄汗,微微卷曲的黑色发梢因为他垂下头而在视线里晃动,仿佛和一片雾霭的红色混到了一起,变得黏稠又令人窒息。
空气中充斥着紧张和焦灼,他仿佛闻到了令人晕眩的血腥气。
太宰治不知道听到这开门的声音乱步会做出什么反应,他甚至不敢想。
在他的计划里,乱步本应该好端端坐在桌边吃着零食,抬起头气呼呼地隔着窗户跟他斗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一直没有把钥匙插进去,他看着眼前的锁,突然有种自己其实是在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感觉,而那里面装着的是他最不敢触碰的东西。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
那只手温暖又有力,从太宰治渗着冷汗的手里接过了钥匙。
太宰治偏头,看到了乱步那张年轻而富有英气的脸。
他的头发因为赶路过来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微微眯起的眼睛睁开,露出那双好看的翠绿色眼眸。
像是对太宰治一句话不说就把他叫过来有些不满,他拿着钥匙促狭地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
他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太宰治怔怔的,用带着些微难受的表情看着他。
乱步不禁变了变脸色,飞快把钥匙插入锁孔。
哗啦一声,门开了,锁头带着铁链坠落到地上。
乱步张大嘴望着车厢内的场景。
他很久都没有动作,福泽谕吉带着疑惑上前。
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昏暗的车厢内是宛如犯罪现场般的场景,堆满零食和点心的桌子在门边凌乱地挤作一团,地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玻璃碎片,还有尖锐的刀具。
然而在这混乱至极的场景中却存在着一片真空地带,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空了,有着跟乱步一模一样容貌的年轻人坐在那里。
他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用双手环着膝盖,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跟整个世界对抗般,他的肩膀不停颤抖,面前的地板也还算干净——除了从他手腕缓缓往下流淌的红色血迹。
暗红的血迹染红了他前方的地毯,他手里攥着犹如匕首般的透明的玻璃碎片,消瘦的手腕上一道道凌乱不堪的伤口,血顺着伤口留下来,形成妖异到令人心惊的纹路。
光线透过门照进来的时候,他正拿着玻璃碎片逼近自己的手腕,反射着明亮光线的玻璃宛如尖刀刺中了所有人的心脏。
不知道是想止血还是再添上一道更深的伤口,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太宰治的呼吸也跟着一滞,好在这时候,他听到门锁落地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转了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太宰治看到他的脖子以及白色的衬衫上都蹭到了不少血迹,苍白的脸看上去莫名的脆弱。
他的神情也如同深陷泥沼般的混沌不清,只有那双和乱步相似的眼睛亮得惊人。
之后他的视线冷淡地略过了太宰治,落在并肩站立的乱步和福泽谕吉身上。
那一瞬间,福泽谕吉觉得仿佛在照镜子般,他从镜子里看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乱步,一个阳光而有朝气,一个执拗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