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寒毛耸立,宁负就像是当日身处船上,突然醒悟的一瞬。他察觉到了危险,只想转身而逃。
可惜,这一次他是领兵的,身侧也还站着周旺的心腹。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下来,宁负高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用管我,尽快拿住那丫头!”
几人左看看,右看看,竟然都有些心动。然而还没等下定决心上去揽攻,一声轰鸣在背后响起。
那是炮药爆炸的声响。
尘土飞了起来,有不少人习惯性的趴在了地上,都是擅长水战的,谁没听过这个?然而怎么会又有敌袭?
可惜,没时间让他们思索了,就见一个个竹筒子从人堆里飞射而出,炸的四处开花。原来被围困的这伙人随身带着火药!
宁负是所有人里最熟悉炮药的,因此他也是最先趴下,飞快找地方闪避的。也是在同一刻,他发现自己这一身白衣太碍事了,在战阵前简直就如同标靶。没有犹豫,宁负直接滚到了一旁被血染湿的泥土里,也不管腥臭,把白衣染成了红褐。他还有机会逃,还能趁乱而走!
这反应不可谓不快了,谁料异变又生,被围困的那群人竟然三两成阵,又有手雷助阵,瞬间就拦住了大批伏兵,一支十数人的小队趁乱冲了出来,直取宁负藏身之处。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让几个周旺的亲信迟疑起来,这是冲着宁负来的,他们要不要拼死护着他逃出去?
只是片刻的犹豫,就见宁负当先手脚并用翻身而起,奔了出去。这一逃,倒是让那些亲兵反应了过来,竟然也一哄而散了。不过是个刚刚投奔的丧家之犬,哪值得用命来保?眼看是打不赢了,还是逃命要紧!
宁负跑的不可谓不快,也不可谓不及时,可是却跑不过身后那些追兵。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方才还在死战,怎么就追的如此快?
越是急躁,他跑的就越是仓皇,乡间小道可不比大路,许是脚下打绊,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时,顺势向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群人已经追的极近了,近到能看清人脸。不知怎地,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最为瘦小的身影,只看模样骨架,绝对是个女子,可也绝对不是邱月华。因为她在笑,两眼闪着光,满脸都是急切。
那眼神不冷,不漠然,也不内敛,却让他无端生出了恐惧。没有再看,宁负再次跑了起来,气喘吁吁,不肯稍停。
可惜,这一次他没能跑太久。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伏波,此刻其实还在庐陵城中,正悠哉游哉的与人对坐闲谈。
方天喜是真有点搞不懂这女子了,闷头喝了几口茶后,忍不住问道:“你都不亲自领兵,就不怕出什么乱子吗?”
伏波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不是方老先生你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
方天喜顿时气结:“别给我打马虎眼!这可是陆战而非海战,你那些兵真能打过数倍于己的敌人?”
“能啊,兵法、军阵为的不就是这个?再说了,军人的目的不同,表现出的勇气和作战意志自然也会不同。”伏波突然一笑,“那可是我带出来的精兵。”
那笑容中,是毫不遮掩的自豪,她的确了解自己的手下,也对他们有信心。当年邱大将军不正也如此吗?逢大事有静气,才是成事之人。
一想到这个,方天喜就不免生出了些焦虑,孙元让那小子看来是张口都不敢了,还想着等将来更有权势时再来求亲,可是你有权势,她只会有的更多,犹豫来犹豫去岂不是白费时间?
想到这里,方天喜咬了咬牙,直接问道:“此次你亲自来庐陵,为的恐怕不只是夺城或者擒杀宁负,而是想见识天下其他英豪吧?”
既然对于擒杀宁负摆出如此姿态,她的目标就不会是为了那狗贼,而亲自去见袁天定,更是说明了这一点。既然已经登了岸,就要看看这乱世间的人物,如此胸襟气魄,才是她会有的。
伏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方老先生这么问,可是想说什么?”
方天喜看着那如潭水一般深幽的眼,长叹了一声:“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何必再问呢?你早就同孙元让相识,又深谈过彼此的志向,明白对方的为人。他是个老夫选中的,能平乱世之人,你也一样,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若是联手,这世间必会更快安定。”
伏波的确看出来了,“求偶欲”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情绪,哪怕孙元让不开口,她也能看得分明。可是对她而言,这点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天喜本人为何要如此上心,一力推波助澜呢?
伏波确实好奇,也确实问了出来:“你为何这么想让我嫁给孙元让,只是为了平天下吗?”
方天喜难得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是为了你,你毕竟是邱晟的闺女,哪能看你走上一条断头路?”
这话可就重了,伏波却听懂了:“你觉得我立的是无根之基,越是家大业大,就越是有性命之忧?”
这还真是一针见血,方天喜见她都如此说了,也不再犹豫:“不错,你手握重兵,却只有偏安一隅的心思,不论是经营粤州还是图谋江东,为的都是经营海上。这就如稚童握刃,没有荆湖这等腹心之地,再怎么花费心思也不过是传檄可破,届时你又要何处容身?但跟孙元让联手,你有舟师他有雄兵,半壁江山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