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的伤好的极快,没几日那伤口就见结痂,以前他在军中时,这样的皮外伤动辄便是,养了这么些日子才好,已叫他嫌慢,若芯叫丫头给他用的金疮药也都是用顶好的药材炮制来的,他每回上药,都觉冰冰凉凉还不疼,心想,这女的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小厮吉武走到外书房来报:“二爷,老太太请小齐太医来给二爷看看伤。”
刘钰正坐在太师椅上懒懒的翻看公文:“不必看了,爷这伤早好了。”
那小厮不动:“二爷,老太太一片心,咱不好推辞,而且,这新进太医院的小齐太医,在东京城里名声大着呢,老太太太太都很信赖他。”
刘钰听了,这才想起,他昨天去长春馆看望康氏时,他母亲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也不嚷嚷着头疼了,不禁打听起来:“他医术很高明吗?”
吉武回道:“二爷不知道,现如今东京城的人都说齐太医是神医,游遍天下的医家圣手,找他看病那是一号难求,不过,齐太医虽然得了名声,却不曾忘本,感念咱们老太太老太爷的引荐提携,经常给老太太送好方子呢,还有,太太压惊的方子,治头疼的偏方,没有一张不是好的……”
还要说什么,就听刘钰打断他:“他经常来府里?”
小厮道是。
刘钰脸色就变了,将手上的公文推了下去,怒道:“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人来报我?”
小厮吓了一跳:“这,这,二爷也没问呀。”
刘钰又问:“那他都见过什么人没有?”
闹了这么多回,刘钰的心腹小厮便多多少少的知道些什么,也明白二爷问的是谁,忙回道:“不曾跟若芯姑娘碰见过。”
刘钰吃味,没想到他听到齐宏毅的事,还这么大反应,那人无非就是个太医,混的再好也越不过他去,怎就听不得他的事,他如今得了府里人的青眼,还治好了太太的头疼,论理该谢他,却觉心里堵的难受。
“请他进来。”
吉武将主子推下来的公文收好,放到案子上,去外头请人了。
待齐宏毅进来,刘钰恭恭敬敬起身行礼,请他坐到东侧的太师椅上,又着人上茶。
齐宏毅没落坐,放下药箱,对刘钰拜道:“老太太遣我来给二爷看一看伤,不知二爷伤在何处。”
刘钰交差似的撩开袖子给他看,齐宏毅看了看他的伤,微微笑道:“这药用的不错,舒缓温和,也不会留什么明显的疤。”
刘钰本就多心,折回手道:“齐太医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看药的。”
齐宏毅略显尴尬,他方才确实只盯着药效看,觉得若芯配的药不错,不自觉脱口夸了出来,不知怎么,他每回给刘府中人看病,总猜想,这药是不是若芯炮制的,她有没有在这里行医,有没有给这里的人问诊,上回在这府里见过她后,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能忘了她。
“二爷怎不知药到病除,药用对了,病自然就好了。”
刘钰道:“小时读史记里一文章,叫扁鹊仓公列传,里头有一句,曰医治好治不病以为功,不过后来,齐桓公因讳疾忌医暴病而亡,怎不叫人警醒。”
齐宏毅熟读扁鹊传,怎会听不出,刘钰暗讽他沽名钓誉,好大喜功,他只道:“齐桓公自负,不肯就医,自得那样的下场,堂堂一方公侯却不知小病在皮肤纹理之间,想来也不能统一方之地而披泽百姓。”
刘钰道:“太医说的是,欲制物于其细,我这伤要好好养着,古圣人的教导要时时放在心里。”
齐宏毅自在东京行医以来,名声大噪,还从未被人这般暗讽过,他心里不悦,可也不愿同刘钰多说,只道:“二爷是外伤,不必忧心。”
刘钰嘴上讨了便宜,便笑着恭维他:“有劳齐太医了,老太太和太太如今身体康健全仰赖医正大人,大人名声在外,想必家里的太太奶奶们都保养的很好吧。”
“不瞒二爷,我家里只我母亲一个女眷,身体尚算硬朗。”
“哦?齐太医没有娶妻纳妾?”
刘钰知道齐宏毅没有娶妻,只不知他家里有没有别的妾室,一时好奇问了出来。
齐宏毅听刘钰提起娶妻之事,霎时恼了他,又兼方才他明争暗讽的说了那些,更是不忿,冷笑着挑衅他:“我虽年长,可家里开明,知道缘法自然,并不曾逼迫我娶妻生子,二爷着人打探我底细,该知道,我同若芯原有亲事在身,也必然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使那亲事告吹,这会儿子怎么还明知故问呢?”
刘钰一惊,没想到齐宏毅直接说他脸上,遂恶狠狠瞪向他。
齐宏毅起身行礼,心一横,说了个痛快:“一直听闻二爷苛待她,我与她一同长大,深知她为人,从来都是恭敬不与人争,敢问二爷,她哪里得罪了你,你竟动辄打骂于她,你知道她生阿元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清河是怎么过的吗?之前华清池的事不过是她行差踏错罢了,竟要一错再错,得这样的下场么,二爷若不喜欢她,她横竖是个妾,你大可放了她家去,刻薄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