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芳居是扬州出名的戏楼之一。
从戏楼外经过,总能听见里面依依呀呀的唱戏声和叫好声。
位于二楼的一处雅间里,面朝堂中戏台子那处的窗扇全部打开,临窗放了两座。不过今日窗上的竹帘却是放下的,显然雅间的主人心思不在听戏上头。
魏统新换了身常服,坐马车来到戏楼,江富正在此处等着他。
见到江富后,他也没耽误,就把收到圣旨告诉江富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答应对方的事办不了,显然江富是不接受这个现实的。
“你疯了,这是圣旨!圣旨你知道是什么?让我说,你消停些,别给彼此找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江大老板不会不懂吧?”
“江某自然懂的,可魏大人别忘了,跑不了江某也跑不了你。江某作为总商,谁都能跑,唯独我不能。我这边出了问题,魏大人打算怎么跟那位交代?魏大人,江某的孝敬,你也没少拿,不能总拿银子不干活吧?”
这对话明摆着是撕破脸皮,不过彼此之间也不在乎了。
其实以前江富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可自打黄金福抛售了祖传的引窝,又和淮北那边合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手下好几个盐商都动了心。表面还是以他为马首是瞻,实际上暗地里和淮北那边眉来眼去。
尤其今年,一文钱没赚到,自己还倒贴出去了这么多,眼见上面又发下让淮北帮淮南清理积引的圣旨,这等于是把他手下的盐商,逼着倒向淮北。一旦事情进入正轨,还要他这总商做甚,大厦将倾,容不得他再镇定。
“你也别拿那位压我,我现在还真不怕。实话不怕告诉你,那位已经命人递了信来,让我等不要妄动。”
听到这话,江富脸上装出的姿态,顿时端不住了。
“我不信,不可能!”
魏统新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别不信,不信你就自己往上面递话去问,你也不是没路子。”不是接到那位的信,他今日也不会出来见江富,躲都躲不及。
“不过这口信是递给我们的,也到不了你这个层次,你可听,也可不听,反正我言尽于此了。好了,江大老板你慢慢看戏,本官还有事,先行一步。”
魏统新已经走得有一会儿了,江富却依旧没有章程,只觉得脑子乱哄哄一片。
“大忠,你说那位真让人传话了?他这是想撒手不管了。是了,是了,人家是谁,天潢贵胄,龙子凤孙,以后这江山都是人家的,何必与自己找不痛快,见势不对就抽手,也没什么不对。”
大忠,一个比江富没小几岁的老管家,腰常年弯着,以至于有些驼背,脸上的褶子也多,看起来满脸愁容。
“老爷,没有您说得这么严重,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以往咱们孝敬那么多银子的份儿,那位也不可能彻底撒手不管,他也舍不得,只是大抵情况不对,暂且按捺罢了。毕竟他们这些官都是拔其萝卜带起泥,一牵连就是一大串儿,这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您没听魏大人所言,到不了我们这一层次,可听,也可不听。”
“你是说——”
“他们的意思很明白,指望上面出手是暂时不用想了,但咱们干什么人家不管,只要不牵连他们即可。”
“我明白了。”
第60章
所谓积引,凡引尚未领课,积压在仓在岸不能运销者,或者已完正课却不能销者,都谓之积引。
用白话些来说,盐运司每年年初启运开纲,都会提前根据以往惯例及总商报上的数额确定当年一年的盐产量。而在开纲之前,盐商便需纳正课领引。
看似盐运司为了不多产、不积压,做出的工作的挺多,实际上这不过是表面。既然早在开纲前就必须确定数额,可以操作的空间自然很多。盐运司拿着往年惯例说话,盐商即使不想认领,恐怕也不行。
这就需要总商和下面各大散商协调了,总之这个数目在表面上不能难看。
这也就是为何之前凤笙说黄金福要感谢她的原因。因为这就是个死循环,盐价太高,官盐卖不出去,可为了让开纲数目递上去不难看,总商下面的散商被分摊了许多自己并不想要的数额。
缴了正课,运盐之时还得交各项杂课,以及运出来这一趟趟孝敬,如果盐能卖出去还好,如果卖不出去。也因此每年都有盐商纳了正课却没去领引的盐,被凤笙打主意的就是这批积引。
由淮北帮淮南处理积引的圣旨下来后,凤笙便等着范晋川回来后,着手开始准备。可惜范晋川在京城耽误了些日子,等他回来时间已经进入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