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乐队这段时间试了几位男乐师,都不尽如人意,比公子唱得差多了!”
飞雪老早就回来了,闲着无事在后院荡着秋千,眉飞色舞地跟李峋汇报工作。秋千是李峋前两日在院中用藤蔓和麻绳扎的,像绿藤椅似的,婢女们都喜欢在这玩。
“我给乐队找了个歌姬,肯定没问题。明天开始让乐队来咱们院子里排练吧,人多也热闹,我跟娘已经商量好了。”李峋从迎春楼出来后,还去掖庭宫附近溜达了一圈,所以回来得比飞雪晚。
听到乐队常驻家里排练的消息,府中小姑娘们都欢呼雀跃,好久没那么热闹了。薛氏的考虑是,人多了安全,家里都是女眷,有信得过的男人在家还是踏实一些,毕竟这些乐师都是李峋的人。
秋月的到来,让几位婢女大惊失色,私下里议论纷纷,尤其是飞雪。
“哼!公子,你说过不去那些地方的,怎么还请到家里来了!”她想到昨天李峋把她支开,肯定是去了三曲之地,气不打一处来。
“艺术,纯粹是为了艺术!”
李峋的狡辩并没有挽回婢女们的好感,几位小姑娘都朝他翻了白眼。薛氏笑着把飞雪拉到一旁,好言安抚。
秋月卸掉了浓妆之后,仿佛变了个人。那股子风尘气悄然收敛不见,少了几分艳俗,多了几分娴静,仿佛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般。她嗓音清澈婉转、明亮动听,深得乐师们赞赏。
“哼,唱得好也不过就是个歌伎,有什么了不起的!”
飞霜是飞雪的好姐妹,她眼看李峋跟姐妹感情日渐升温,料想不过多时就会纳为侍妾,正替飞雪高兴,没想到李峋老毛病又犯了了,还把个青楼女子带回家,忍不住要给好姐妹打抱不平。
这声嘲讽嗓门不小,随着初冬的寒风飘到了乐队排练的亭子里。
秋月转过身来,捋了捋乌发,妩媚一笑,响亮清脆地说道:“听清楚了,我是伎,不是娼,迎春楼并不是只做皮肉生意的,我从来卖艺不卖身。我也不是教坊官伎,跟你们一样是良民。”
这话连李峋都大吃一惊,她在青楼如果只是为了帮助舅舅传递消息,那真称得上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只是,在那种地方真的可以保持出淤泥而不染么……
“我才不信,整天跟男人饮酒作乐,还能保持清白不成!”
飞霜比她好姐妹性子还烈些,当着面就顶了回去。毕竟家里有一位不干不净的人在,她们自己也堵得慌,好好的府上搞得乌烟瘴气。
秋月咯咯地笑,声音如银铃一般:“姐妹们,要说我是清白之身,你们也不相信。那我告诉你们吧,我只有过一个男人,就是你们家公子,他昨天还去找我了。”
霎时间,十八双眼睛望向李峋,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情况……我还有事,走先!”
李峋说完脚底抹油,飞快地开溜了,仿佛身上的伤已经彻底好了似的,只听到身后飞雪怒叱的声音:“公子假正经!”
家里以后肯定热闹得很,他已经后悔把乐队安排到家里排练了。
但迎春楼肯定不适合再做联络地点,哪里比自家府邸更好呢?秋月可以用歌姬的身份安排进来,平时还有正经事可以做,摆脱青楼束缚。王学士跟自己是同僚,来串门更是再自然不过。
至于舅舅嘛,先找机会跟他碰头再说。
从永崇坊租住的府邸到掖庭宫外,大约有十六里路,李峋雇了辆马车过去。
高约丈许的厚砖墙,将掖庭宫和外界牢牢隔开。有些斑驳陈旧的灰红色宫门上,冷冷地挂着“掖庭宫”的匾额。宫门旁站立着八位身材高大的宦官,有着难得一见的健壮体格。绕着掖庭宫一圈,有高力士掌管的内飞龙兵在巡哨,严密至极。
掖庭宫的南面也有个门,是内侍省所在地,对面是辅兴坊玉真观。李峋昨天来过一趟,只是摸了摸地点,今天却在玉真观前观察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了,进出掖庭宫的都是宦官,半个外人都没有,里边的女人也没有出来的。被关了十三年,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怎么样了……”
李峋不知道前身知道身世之后,对于亲生母亲和姐姐是什么感情。
他刚开始知道时很吃惊,情感上却没有多少波澜,毕竟两岁就分开了。十天来不停地思索身世问题,思绪起伏,渐渐地对她们遭遇同情、悲伤、痛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