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冷,门有点变形,应笑侬用肩膀把门顶开。
“我昨天……”宝绽吞吞吐吐,“看到你……”
应笑侬笑着拍了他一把:“怎么了我的宝处,打了一宿麻将打傻了?”
宝绽羡慕他的随性洒脱,鼓起勇气:“我昨天在网上……”
“应笑侬!”时阔亭噔噔噔跑上来,拎着两套煎饼果子,“你是不是穿我袜子了?”
应笑侬皱了皱眉。
时阔亭把左脚从军钩里拔出来,袜子有点小,退到了脚后跟:“沙发上就两双袜子,你先穿的,肯定是你把我袜子穿走了。”
“是吗?”应笑侬没注意,“来,咱俩换。”
沙发上……两双袜子?宝绽愣愣地盯着时阔亭:“师哥,你们……”
“我们住一起了,”时阔亭冲他笑,“就前边不远,远航小区,等都收拾好,叫大伙过来吃饭。”
宝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时阔亭进屋,和应笑侬并排坐在沙发上,拌着嘴,把臭袜子往对方身上甩。
他们住一起没什么,可在应笑侬对全世界说出那句“男男情侣”之后,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哎宝处,”应笑侬开玩笑地踩着时阔亭的大腿,“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宝绽移开眼睛,侧过身,“没什么。”
他抿着嘴唇,转身回屋,还没走到门口,兜里响起微信的提示音,掏出来一看,是匡正发来了一条三十秒的语音。
他有事一般都打电话,宝绽觉得奇怪,开门进屋,把手机放在桌上,点下语音条,去换练功服,短暂的空白之后,阳光充沛的小房间里响起低沉的歌声: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
你是最迷人噶,你知道吗?”
昨天宝绽说,他喜欢这歌,想录下来天天听,匡正就给他发来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身体像是软了,四肢百骸都酥麻,三十秒结束,他凑到桌边,轻轻的,又点下去,像个自欺欺人的傻瓜,一遍又一遍循环这段歌声。
张雷不久也到了,三个角儿,一个大净、一个须生、一个正旦,时阔亭给他们操琴,只过了一遍,行云流水严丝合缝。
结束时还不到十一点,宝绽也没法留人吃饭,送张雷到门口,正要道别,从外头闯进来一个短头发的姑娘,白净脸,个子不矮,单揪住张雷的脖领子,大骂了一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宝绽他们都傻了,七手八脚想拉开她,张雷却一副死硬的样子,用那条叫破天的嗓子嚷:“多小静,你差不多得了!”
没想到姑娘的嗓门比他还高:“张雷,你小子钻钱眼儿里去了!告诉你多少回了你不长记性,团里的活儿爱搭不理,跑到这种野剧团来充门面!”
“野剧团”三个字冲了宝绽的耳朵,他沉下脸,颇有气势地说:“姑娘,听话音儿你也是行里的,来我们如意洲闹什么事?”
“如意洲?”这个姓多的姑娘翻眼瞧着这座大戏楼,带着一股目中无人的狂气,“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图我们市剧团的名声,”她一双雪亮的眼睛,朝张雷瞪过去,“也就这种孬种上你们的套!”
“宝处,”应笑侬拽了拽宝绽,贴着他的耳朵,“我想起她是谁了。”
宝绽随着他转身。
“还记得我去市剧团应聘那次,”应笑侬旧事重提,“和张雷一起的那个女老生吗?”
宝绽记得,七年前,在市剧团的后台,那天张雷也是二进宫,给他配杨侍郎的是个女角儿,他们双双考上了,应笑侬却落马——原来就是眼前这姑娘!
宝绽转回身,挂着一抹锋利的笑:“听你的口气,好像如意洲这块牌子配不上你们市剧团的演员?”
“呵,”她无礼地笑,“那当然!”
宝绽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势单力薄的男孩子,现在的他要钱有钱,要圈子有圈子,在唱戏这件事上,他有上天摘星辰的底气:“在我看来,”他昂起下巴,从容地说,“市剧团已经日薄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