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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草帖子（第2页）

厨房门正对一条宽阔的廊道，一道圆洞门，一道月洞门，夹着屏风分别通往前厅和酒座，虽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酒客们的喧哗。

“这生意不错嘛，怎么昨晚奴奴她们说很不好。”王一嘟噜着，穿过园洞门来到了前厅，向左望去，见罗掌柜左手捋着胡须，正在柜台后埋头写着什么。

“罗阿公。”王一轻轻地叫了一声。

听到有人叫，罗掌柜抬起头来，见是王一到来，瞬间满面春风，乐呵呵地从柜台后转了出来，叉手躬身行礼：“老仆见过大阿哥。”

王一赶忙还礼：“罗阿公太客气了，该小子见礼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罗掌柜边说边携着王一的手，两人来到柜台对面的一个开敞空间，在两张玫瑰椅上坐下。

罗掌柜道：“老仆一会儿让厨房把饭菜送来，今日有包席，所有的阁儿都满了，就连座头也没了位置。这里是供客人候朋友时休息所用，委屈大阿哥在这儿用点酒食。”

王一左右回顾，这空间横竖约5步，右板壁上悬着一幅青绿山水画，绘一湖庄临岸，湖中莲叶田田，群鸭游嬉，岸上绿树成荫，垂柳拂溪，远处烟水迷蒙，如诗意幻梦。案上青铜炉中，一缕缕清逸的幽香飘来，金丝楠的案几上大食玻璃瓶里几枝芍药怒放，玫瑰椅背后和左侧是落地方棂直隔扇，透过格栅，隐约可见花园中的满园春色。

“没问题，这里就很好。哎，罗阿公……”王一叫住刚起身打算去厨房的罗掌柜。

罗掌柜回头，呵呵一笑：“大阿哥，你放心，事已办妥。此刻全楼的酒席，都是你未来丈人订的。没想到，他还挺在乎你。大阿哥且稍候片刻，老仆吩咐完厨房，即来与你细说。”

罗掌柜来去如风。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裹着朝天幞头的汉子。身形不高，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满脸的横肉，连鬓络腮胡，两眼炯炯有神，身着淡紫色的“凉衫”，袖子一直挽到肩头，人看上去既干练又精神。

罗掌柜一一介绍：“这位就是一郎君。”又转向王一道：“这位是咱们蜀南春酒楼的邓铛头，听说大阿哥在柜台，一定要随我来见你。”

“小的邓紫七见过少东家。”言毕，叉手行礼，一躬到地。

王一忙起身还礼：“昨夜有幸尝得邓兄厨艺，真是技艺精湛，惊为天人，小弟钦佩不已。又闻得邓兄为操持这蜀南春，尽心尽力，感恩不尽，请受王一一礼。”

邓铛头满脸的愧色，连连摆摆手：“少东家，折煞小的了。”

罗掌柜搬来一把交椅，放在左侧隔扇前，面对大门的位置，请王一坐下，自己和邓铛头也侧身陪坐在玫瑰椅上，有小厮给三人送上茶来。

王一无暇品茶，快人快语：“罗阿公，请细说说今早之事。”

“呵呵，好，好。”罗掌柜扶了扶颌下胡须，笑吟吟的望着王一：“昨夜二更，夫人即将大阿哥的草帖子交予老仆。卯时，让蠢子约了王妈妈和薛媒婆同去雾隐亭。据蠢子回报，去时，早有人在亭上点灯等候，礼数甚恭，三人均得了赵巡检一贯赏钱，满心欢喜的紧。”

王一听了哈哈一笑，有钱好说话，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这未来丈人却也深谙此道。

罗掌柜接着说：“辰时刚到，我打发小五、小乙领一帮闲人分头去置办应用之物。奴奴、颖颖她们拿彩络盛着酒瓶，装了八枚胜银，给瓶身扎了八朵大红花，就连挑担上也没放过，插满红花，喜气洋洋。咱们邓铛头则从酒窖精选了四坛上等的琥珀春，亲拨了八名伙计担担。众人换完新衣已是巳时三刻，离奴和蠢子骑马，给王妈妈和薛媒婆也雇了驴车，又请了烟霏阁的‘鼓板’队，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将大阿哥的细帖子准时抬到了雾隐堂。”

王一心想：“原来，这就是送订婚细帖子，又涨姿势了。”

“后来呢？”王一的心里痒得跟猫抓似的，这么好玩的事情给漏了，尤其自己还是男主角。

“后来，你未来丈人颇为豪爽，包下咱蜀南春，请富顺监的几十位长者、乡邻和全水寨的铺兵喝喜酒。现在，除了离奴和邓铛头的八名伙计因需带‘回鱼箸’，也因为必须回店帮手外，蠢子与其余众人还没回来呢。估计此刻也该酒过五行，枣核满兜了。”

“罗阿公，‘回鱼箸’是啥？”

“哦，就是一种象征。把咱家带去的酒坛换上水，装上五条鲜鱼，再放上一双筷子，祝福这门婚事能称心如意。喏，大阿哥你看，还在柜台后面放着呢。”

王一偏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几只裹着红绢的大酒坛，喜气洋洋的站着柜台里。

“哦。对了，罗阿公可知洗刷我嫌疑之事，情况如何？”

“是这样。老仆听离奴回来说，她们尚未到雾隐亭，一众闲人已拥塞道路，及至雾隐堂前，赵巡检出大门相迎，见面后亲如家人，待到礼毕，随即在后堂排开酒宴。自始至终，对怀疑大阿哥为细作之事只字未提，不过，离奴回店前已交代蠢子，酒宴间借给主人敬酒之际，问清此事。”

王一点点头。

罗掌柜接着说：“离奴说，她亲见赵巡检身旁有两人，衣着鲜艳、气度不凡，赵巡检对他们颇为恭敬，应是官人。但看赵巡检今日满面红光，精神爽朗，估计此事他已解释清楚，安排妥帖。”

邓铛头一直默坐一旁，此时方才开口：“少东家放心，我看此事已然无妨，赵巡检兴师动众，其目的就是公告周知。”

说完起身，对二人叉手行礼：“我去后厨，少东家请稍坐，酒食即刻送到。”言罢，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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