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槛厅内,众人已喝的酒酣耳热,脱袍解带。
临湖曲廊之上,张员外背负双手与张斐正眺望湖光山色。
“叔翁,方才花这许多银子买酒,我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三郎啊,你想想,咱们骑鲸馆以酿酒为主业,不容有失。从长远计,需得有所追求。具体原因将来再与你细说,这里人多耳杂,你放心,叔翁已有计划。”
张斐从小丧父,张员外虽妻妾成群,却也始终无子,故自小就把张斐当儿子来养,也是骑鲸馆人尽皆知的少东家。
张员外算得上经商大才,魄力、胆识和智力惊人。二年前,成功酿造出了龙泉大酒,与泸州地界上的力行、木帮、永宁河帮和押运滇铜、黔铅的朝廷官员交往深厚,短短十年时间,成就了泸州四大酒楼有其一的商业地位。
张斐对这位叔翁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怕的如老鼠见猫。
此番听叔翁说已有安排,张斐深信不疑,转身刚欲寻杨胖子的麻烦,却又被张员外喊住:“三郎,有两件事,你务必要办得稳妥。”
“叔翁请吩咐。”
“其一,你通知下去,酉时烟霏阁送钱来时,必须高张声势,务必要全城皆知,咱们骑鲸馆花了天价买酒,有乡老和行老为证。”
“嗯,记住了,此事易办。”
“其二,去找王一,摸清蜀南春还有多少光禄酒?有多少咱们买多少。”
“啊?还要买啊?”
“休问。只管去办。”
张斐点点头,找来一个身边的小厮,细细的吩咐了一会儿。回到席间,在酒桌边找到正喝的欢喜的杨胖子,一把揪起锦褙的领子:“关键时候,你死到哪儿去了?”
“嗯,这个,刚才上楼突然肚子痛,出恭去了。”
“行了,懒得听你狡辩。起来,跟我找王一去。挨巴棒,啥事没做,挨了一顿打,亏了三百两。”
几人如风卷涌浪般冲下楼,一直寻到前厅。
见罗掌柜趴在柜台后,正在草流账簿上誊写忙活。隔老远,张斐就开始喊:“罗掌柜,可有见到王一?”
罗掌柜抬眼见又是张斐和杨梓一伙,赶忙笑嘻嘻放下笔,从柜台后绕出来,朝他们叉手行礼:“哎呦,两位小官人,可吃好喝好?”
“罗掌柜,我问你,王一呢?”
“哦,回三郎,大阿哥在前院湖边的春风亭里等候多时了。”
王一正面对湖光山色,两手一前一后,左手平举虚持鞭,右手提袍,快马轻舟状在长亭里转着圈,蹦来跳去,哼着川剧《听月楼》里“解诗”一折:
“萌芽出土风雨阻,鹊桥今宵两岸无,一对鸳鸯谁为主?云开雾散现宝珠,现宝珠啊……这道题诗更见怪,本我书房题过来,宣成快快把路带,谁抄我诗句论文才……”
忽听见背后脚步杂沓,转头看见张斐、杨梓一行,赶忙停手,喜气洋洋迎上前来。
“哎呦,两位哥哥,小弟恭迎大驾。”
见王一嬉皮笑脸,张斐气的跳脚,隔的老远就开骂:“王一,你个烂兔子出尽了风头,害老子丢脸。快点拿话来说。”
王一两手一摊,一脸无辜:“休得冤枉与我。进阁子后,方知你叔翁等大佬在,才敬完酒,正待设法请贵客换阁子,你带人不问青红皂白杀将进来,开口就言语冲撞到了你叔翁,这怎能怪我?”
见张斐不做声,王一一脸委屈状:“为请动几位贵客,我把珍藏的光禄寺酒全部拿出来了,这是花再多钱可找不到的。你俩尝了,就说味道怎样?”
杨梓嘻嘻一笑:“一哥,那酒确实是好,就是没过瘾,想来三郎也一样。”
提到喝酒,张斐的兴致来了:“我也没过瘾,光挨打了。算了,咱们换个地方喝酒去,不醉不归。不然,我会憋出大事的!”
“听凭三哥安排。”
王一叫上光平,一行人呼啦涌出大门。小厮各自牵马,顿时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见此场景,王一不禁皱眉,侧身问两个光屁股兄弟:“二位哥哥,咱们换到哪里去喝酒?”
张斐左脚踏在一闲汉背上,双手搬着鞍桥,正欲上马。听王一问,回过头说:“这富顺监,除了窎皇楼,还能去哪儿?”
“离得远吗?”
杨梓道:“不远,就在对岸白蟾嘴,用不了一刻钟。”
“既如此,二郎、三郎,我们走过去吧。一是我很久没骑马,二是也想瞧瞧这些年来的变化。让他们牵马过去,我们一人就带一个小厮。如何?”王一仰着头,向二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张斐和杨梓都已上马,听王一这话,两人相视一眼,张斐哈哈大笑:“喔,难道你还不会骑马?一郎哥,上来,不要怕,来搂着我的腰。哈哈哈哈。”
王一也笑了笑,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