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谁舍得?”她跳下秋千,挽着他亲亲热热地往宫外去,撇下这烂摊子看灯会去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
宫外的坊市灯火通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带着面具提着花灯的人,楼应钟搂着她的腰,好让两人不被人群挤散。
她脸上带着丑陋的巫傩面具,见到路边卖糖果子的小贩,牵着楼应钟脚步轻快的跑过去,二人来得匆忙,身上没有银钱,女郎便用一只宝石耳坠换了一纸包糖果子。
路上只要见了新奇玩意和吃食,她就拿身上的饰物和人家换,等走到放河灯的地方,只剩腕子上一只九宝累丝手镯。
她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往楼应钟怀里堆,背对着他写了张纸条,塞进刚才用项圈和人家换的河灯往水上推,不等它飘远就拉着他去看杂耍。
楼应钟两手满满当当,问她:“你怎么不吃?”
女郎坐在他肩膀上,见那街头艺人表演喷火绝活,也跟着周围的人拍手叫好,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赶着大家一起扔铜钱的时候,扔出去。
等人群散去她才意犹未尽地拍拍楼应钟的脑袋:“你这呆子,难道不知我当初是逃荒来的?饿习惯了我早就不饿啦。”
说话间却发现原本嘈杂不已、人声鼎沸的街道不知道何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她的脸,原来她脸上的面具不知道何时掉了。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仙女,人群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楼应钟当即把人放下来,用外袍盖住她头脸,拉着她逃跑,待到远离人群,女郎才重见光明,她撑着膝盖喘气,好半晌后靠在楼应钟怀里放声大笑。
她脸上戴着楼应钟的面具,用手抚摸他的眼角,柔情缱惓的隔着面具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虽然你对我的好不及阿赢半分,但现在我很开心。”
她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诛心之言。
一番玩闹之后她有些困倦,楼应钟背着她往内城走去,宫门轰然关闭时她的呼吸变得安稳绵长。
女郎的花灯被紧跟其后的侍卫打捞上来,楼应钟将里面已经被水沾湿的纸条展开,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了个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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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场笑话般的册封礼之后,宫中果然多了个猴贵妃,帝后由着女郎留下那猴子,任她给起了个贵妃的名字。
猴贵妃整日穿着绫罗锦缎,戴着玉石珠宝在皇宫里招摇过市,累了便随便找处假山窝着睡觉,有时候天黑了还不见回去,便有宫娥侍卫点着灯,在禁廷内的各处花园里呼喊着:“贵妃——贵妃——奴来接您回宫啦!”
如此几声之后,猴贵妃果然就擦着眼睛出现了,乖顺的让宫人抱着回宫。
至于月宫里的美人,自然还是当着她无名无分的骄奢女郎。
这一日,皇后突然心念一动,想起女郎和亡国之君赢危一起在冷宫长大,忙差人去寻还未出宫的前朝老人,一面又使人去冷宫里仔细寻找女郎曾经留下的蛛丝马迹。
实在是皇帝日日霸占女郎,她和女郎的关系本就见不得光,有时候两三日都见不到一面,饱尝相思之苦,冼珠见皇后如此,心里也不是滋味,便提议道:“女郎身世成谜,娘娘不是很想知道女郎过去究竟如何?”
于是皇后便以修缮冷宫为由,派了大量宫人整日在冷宫里掘地三尺。
过了几日,果然有所发现,冷宫里一处偏僻小院,地底下翻出了十多具尸骨,有一具化成白骨的女尸手上戴着十分贵重的宝石戒指和玉镯。
于是赶紧带着清洗干净的珠宝首饰,上报皇后。
皇后宫里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正在竭力回忆当年禁廷内的事,她脑子已经不太灵光,常常回忆许久才说上几句,断断续续的,让人心焦。
皇后却听得入神,连皇帝何时进来的都没发觉,她握着嬷嬷如枯枝般粗糙的手,说:“嬷嬷,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女郎被她爹爹妈妈卖进宫时,是我去接的,她瘦得像个皮猴,问我是不是进宫了就能吃饱饭了,我说当然了,宫里的老鼠都比别处大呢。”
老嬷嬷的嗓音苍老沙哑:“只可惜女郎命不好,被分到冷宫伺候五殿下,五殿下那时候自己都吃不上饭呢,怎么顾得上一个小宫女的死活?我们猜她过不了几日就要饿死,没想到殿下挺喜欢她,每日将自己分到的那些残羹冷炙匀一匀,好歹两人都能吃上一口。”
“有一日我碰见她,她说殿下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春,还教她怎么抓老鼠吃。”
两粒黑葡萄似的眸子,在消瘦的面庞上,显得大而恐怖,嬷嬷见她实在可怜,有心想帮她却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彼时柔妃势大,斗倒了皇后,五皇子赢危身为废皇后的儿子,也遭了皇帝厌弃,待到柔妃当了皇后,在前朝后宫中搅弄风云,更是没有五殿下的立身之地。
新皇后恨屋及乌,年幼的赢危被扔到冷宫一处偏僻的院落自生自灭,缺衣少食不说,还整日有宫人来欺□□骂他,有善心的宫人偷偷给他食物,第二天就被新皇后的眼线沉尸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