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周奐没有吻她。
他只是用力地抱着她,用力地彷彿想把她嵌入他的身体,用力地让她有时会痛得从梦里醒来,醒来时,总会看见一双颤着碎光的眸。
那些在他眼底的光,像凛冬时节里掛在枯枝断枒上摇摇欲坠的残叶,像停泊于风未歇止的湖上载浮载沉的月光,在时间的漩涡里颠沛流离,零散飘荡,终无所依。
顾怀之抚着他眼角,一遍又一遍地说:「周奐,没事了。我在这,哪里也没去。」
直至晨光沿着隙缝爬入窗内,她才又听见周奐的声音。
「顾怀之,我很开心。」
天明之后,他的声音已经恢復平时的清冷,半分情绪不掺,远的像在尘世之外。
一开始,顾怀之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半晌才恍然大悟。
他是在回应她昨晚的期待。
他说他很开心,在听见她和邵仕强解除婚约之后,他很开心。
顾怀之吻了他,周奐没回应,任她吻了一会,分开后就说要去替她买早餐,下床进浴室梳洗,顾怀之放心不下,也跟着他去了。
交往以后,周奐替她备了不少日用品,品牌都和她平时惯用的相同,就是希望她在这能待得舒适一些。
男人对她分外上心,却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毫无要求,大多时候得过且过,屋子里的傢俱都老旧,有些灯甚至已经不亮了,他从未想过要换。
有时他们欢爱的地点不在房内,每当被抱上餐桌,承欢于男人的索要之下,耳边总是木桌松动摇晃的曖昧响声,顾怀之有好几次都觉得桌子要垮了,抱着他的手都不敢放。
周奐对吃也不讲究,食物品质优劣与否,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在他眼里,食物大抵就碳水、蛋白质、油脂三种形式,所以他不会特地多花一些钱,找个有室内座位的店面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总是走进便利商店,买冷藏柜上最便宜的三明治结帐。
周奐也不喝咖啡。
更准确来说,除了水以外,他不太喝其他东西。
即使身为酒吧老闆,他也很少喝酒,只有偶尔她来过夜,蹭着要他陪她一起喝的时候,他才会喝上一两口,但每一次都是浅嚐即止,不像她酒量差却越来越贪杯。
他就像只是单纯活着。
因为还能呼吸,因为还有心跳,所以不得不活着。
但是这样对生活无欲无求、对世界无念无望的他,却愿意为了她,跑遍这座城市所有咖啡馆,只为了买一杯让她喝了之后能维持一整天好心情的咖啡,也愿意为了她,在每个天还没亮的清晨里,去她说喜欢的小店里排队买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只为了满足她被惯坏了的胃口。
即使没有代步工具,他也愿意为了她,走上遥远的路。
周奐从来不谈论自己。
所有关于周奐的事,都是从徐俊口中听来的。
周奐的另一个朋友,名叫姜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