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蹲了多久,医院走廊忽地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像真在奔丧似的,魏明泽痛苦流涕地五官都皱在一起,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身上还混杂着极其呛鼻的烟酒味,把俞清昀从地上拉扯起来,带着哭腔问:“你妈呢?你妈怎么样了?!”
没等俞清昀回答,他又兀自握拳捶墙,大声哭喊着:“你妈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啊!我也跟她一起死了算了!”
俞清昀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仍由魏明泽拉扯着她来回晃动,周围无数人投过来打量目光,小声咬着耳朵,神色怪异,她似乎也不介意了。
好一会儿,她才长叹出一口气,拉拉旁边的魏明泽:“别哭了。”
她慢吞吞坐到椅子上,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头,艰涩着嗓音说:“我妈现在没事,还在观察室,我给她办理了住院,应该一会儿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魏明泽哭声即刻止住,拿纸西里呼噜地擤着鼻涕,然后废纸扔垃圾桶,坐到她旁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魏明泽拍了拍俞清昀后背,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你妈这命可太苦了啊,这破病折磨了我们全家人多少年了——”
“行了。”俞清昀耐心告罄,听得头疼。她长叹一声,没忍住说,“你这会儿哭什么哭啊?今晚出去打牌喝酒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担心我妈?”
“我……”魏明泽一噎,“我那是……过年的嘛,过年还不能休闲下了?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妈今晚会晕倒……”
俞清昀扯唇冷笑了声,手撑在额头上没说话。
安静了几秒。
魏明泽忽地想起了什么,心虚的神情瞬间隐去。他从板凳上慢悠悠坐起身:“不过清昀啊,魏叔听说……你妈晕倒的时候,你也不在家啊?”
俞清昀眼睫颤了颤,指尖缓缓收拢,转头看向魏明泽:“你想说什么?”
魏明泽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去,又擤了擤鼻涕,面上浮起扳回一城的淡淡笑意:“不是魏叔说你,清昀啊,明知道你妈身体不好,还出去跟男朋友约会到那么晚都不回家,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平时总被个小辈占领道德高地指责过来指责过去,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他当然不愿意放过。
瞧了眼俞清昀,后者面色铁青瞪着他,嘴角紧抿着。
魏明泽倒也不生气,又凑过来,小声八卦道:“就是上次那个‘不熟’的学长吧?魏叔出去打牌的时候在巷子口看到那辆越野车了,奔驰的,黑色,可是帅气得很嘞。”
他轻松地站起身,抖抖衣领,小声哼了句歌,“你先休息着哈,我过去看眼你妈。”
魏明泽脚步声远去,周遭打量的视线也逐渐收回去。
心有灵犀似的,兜里的手机一震,俞清昀摸出来看,正好是池彻发过来的消息。
【】:都2013年了,不会还没考虑好吧俞清昀?
【】:你不会还真想当我地下情人吧?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建议尽快抓住。
隔着手机屏幕,她似乎都能想象出男生那吊儿郎当又懒痞的神情。
池彻这人,一向都是这般坦荡,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但也具有最蓬勃、最冲撞的生命力,他总是爱恨分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谁感兴趣就接近谁,能毫不介意地将“王八蛋”的名号安到讨厌的人头上,就算这人是他家人,也能什么都不考虑,一个人也活得潇洒自在。
可是她不行。
她有太多的后顾之忧,生来便注定。
俞清昀抬头看了眼,在医生办公室门边,拉着医生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和妻子的不容易,非常没有常识地,正试图和医生讲价的魏明泽。
又低回头,看了眼手机。
眼睫一点点搭下去,掩盖住眸底的神色。
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