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八方打定主意,早瞧见前面一座石桥,过了桥,就是荆州地界了。到桥心朝下一望,桥下黑不隆冬,悄声唤了几声“兄弟”,见无回应,大概睡着了。顾不得多想,顺着栏杆丢下去,听得“扑通”水响,再无反应,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头也不回地急奔逃命……
又逃出二十余里后,天已大亮,离朱寡妇家还有十五六里时,镇八方又累又饿,双腿如同灌了铅,已寸步难移,虚脱了,见路旁一林子,倒在一棵大树下,想稍作休息,竟昏昏睡去……
朱寡妇家今非昔比,茅草棚不见了,原基宅筑起了一座精致的庭院,虽不壮观,然立于穷山僻壤,也算鹤立鸡群,十分抢眼。当地居民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有人背后说闲话的。
“娘的球,我就不相信一个木匠上门女婿有三头六臂,发粑粑呀,没几年就大红大紫?”
“听说上门女婿不干本行了,在外做生意,做的可大呢。”
“啥子生意这么赚?我看不是贩盐就是贩鸦片,要么……”
“别乱说,有本事你去赚,别说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天,是朱寡妇四十岁生日,家里请来大厨,摆了十来桌,还搭了个草台,接来戏班子唱大戏,通知本家兄弟及七老八少宣称说,不收礼,吃白食,白看戏。哪有这好事,不来白不来。吹吹打打,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朱寡妇挽着挺起大肚子的女儿穿得很是光鲜,春风得意地忙前忙后迎客,那派场,那势态,麻雀变凤凰,福光满满。可用一句话形容:听不完的甜言蜜语,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客人吃过午饭,边看大戏边喝酒,手里拿着鸡爪子鸭爪子啃着,翘起个二郎腿,跟着大戏哼唱,好不快活。山里的“吃货”们见到过年也没吃过的美食,哪还顾得肚子装不装得下,作死往肚子里整,整得几乎要反胃,醉了,满嘴胡语,但没少给东家献上一大堆恭维话。
谁知晓,这是朱寡妇投胎以来的首次风光,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绝唱。
晚饭时,这栋山坳“别墅”突然被二支官军给围住。客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乱作一团。起初还以为土匪打劫,看见号衣上的“捕”字后才知晓为官家,老老实实待在一旁,不敢乱说乱动。
原是东窗事发,荆州捕快得到线索找来了,正好路上与黄捕头一拨人不期而遇,同样的目的,同样的目标,同样的任务,商量一阵,联手公干。
捕快们弄清事由后,先控制住朱寡妇母女,然后将无关人员一律驱逐。朱寡妇母女哪见这阵仗,吓得早已尿尿了。当荆州捕头问起打劫物放在何处时,朱寡妇惊吓过度,语无伦次地回道:“你们……抢我……?土……土匪……”
此言一出,让众捕快差点笑掉大牙,其中一捕快一把推倒寡妇,怒斥道:“土匪?贼喊作贼,装佯呀?快说,赃物何在?”
“什么……什么脏污(赃物)?”斤半好不容易扶起母亲,挺着大肚子拦在前面,战战兢兢地问非所答地回道:“军爷歇歇,家里……干净……不……不脏……”
荆州捕头很不耐烦了,怒道:“你家男人杀人越货,犯了杀头罪,问你们抢来的财物藏在哪儿?快说,不然连你们一起带去砍头。”
这一叫,宛如晴天一声霹雳,把母女吓蒙了,半晌才回过神,不由嚎天大哭。特别是斤半,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我哥是好人……做生意,做大生意,去找他,他有钱,很多钱……”
看看问不出什么名堂,黄捕头动了恻隐之心,看样子,这对孤儿寡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上前拉了拉荆州捕头,说道:“先别管他们,搜搜再说。”
一声令下,捕快如狼似虎地翻箱倒柜,搜出些东西,但收获不大,接着又屋前屋后挖掘三尺,总算找到不少财物,就是找不到玉佛,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整整一夜玉佛影子都没见到。
荆州捕头急着要交令,焦躁起来,吩咐手下将赃物打包上车,铐上朱寡妇母女就要走,却被黄捕头拦下:“兄弟,这就走?只怕不太义道吧?”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荆州捕头突然翻脸,喝道:“小小潺陵捕快,敢与爷叫板?睁眼看看,此乃谁的地盘?”
“所起财物归你,拿去复令,人我得带走。”黄捕头强忍怒火,正色说道。
“放肆!阻我公干,就地正法!”荆州捕头知道,所起财物,九牛一毛,只有案犯在手,赃物才有去向,仗着人多,耍起横来。
见荆州捕快如此无理,子豹子龙瞬间变脸、五虎脸色铁青,众捕快也是按捺不住,“嗖”地拔出腰刀逼近。对方也不失弱,持刀对峙。
“想动武?正好这几天没松筋骨,爷陪你们玩玩。”荆州捕头冷笑一声,蔑视黄捕头挑逗着,故作潇洒地慢吞吞摸向腰间刀柄。
骄横、讽刺、夜郎自大,彻底激怒了黄捕头,说时迟,那时快,右手早已按住对方握住刀柄的手,左手扣紧刀鞘,牢牢锁住。这一招,得父亲真传,名曰“姜子牙封神”,简曰“封刀”,只要锁紧刀柄与刀鞘,神仙也休想刀出鞘。此为硬功,没几分蛮力,休用。
黄捕头手大,荆州捕头手小,大手把小手包裹起来,一并按在刀柄上。荊州捕头抽了几下,丝毫不动,急了,动粗使蛮力再抽,仍然未动丝毫。两边各运内力,暗暗加码,一个要出刀,一个要封刀,都在搅劲,僵持着……
黄捕头暗想,这小子还有点蛮力,不给以颜色,不一定服输。随即巧妙地将锁刀柄的大拇指移向荆州捕头脉博,加了一层力度,时间一长,荆州捕头渐渐吃不住,脸色由黄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真要动真格?”黄捕头不无挑衅地冒出一句,随后缓和语气说道:“我不想干架,如兄弟能拔出此刀,愿将头颅相送如何?”
“好功夫!”荆州捕头死的快,活的快,顺势下台说道:“相传潺陵三侠五虎神仙妹了得,百闻不如一见,本想赐教一两招,又怕黄捕头不给面子,用了个激将法,得罪,得罪!”
双方拱手言和,称兄道弟。一番尴尬的假笑之后,荆州捕头带着财物返回荆州复令,潺陵捕头带着人犯返回潺陵复令。
返程路上,众人有说有笑,大谈“封刀”之功了得,都想练,问其诀窍。黄捕头回道:“这是硬功,没股蛮力,十年练就不成,再说练了也没多大用处……你们以为是封刀制服的他么?这小子太狂,给点颜色让其看看,让他知道潺陵人不好惹。不知你们注意没有,胜在锁脉术……”
众人嚷了起来,又要争着学“锁脉术”。此时,正好穿过一片树林,见一人靠在树下昏睡不醒,近身一看,却是镇八方,不由大惊失色。
朱寡妇母女眼尖,不顾捕快阻拦,拼死跳下马车扑过去,尖叫道:“当家的回家了,快告诉他们,我们没犯法……”
黄捕头见状脸色顿变,叫道:“不好,潺陵出事了!”
锁上镇八方,快马加鞭,飞奔潺陵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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