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我夸错了,我应该夸你思路想得好。”傅落银在另一边继续笑,笑声依然沉沉温柔,仿佛能够催眠,“所以,我跟你讲的画房子的办法,到底还是有一点用,是不是?”
林水程没吭声。
“我看你当初想问题那个劲儿,就在想,如果你这样了都做不出来,那么就没人能做得出来。”傅落银说,“这次是时间赶,我知道,所以我不说你不爱惜身体的问题。结果做出来了,你找到那个方法了,那就是值得的。之前的事,之后的事,那都不是现在的事,你知道现在的事应该是什么吗?”
林水程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喃喃:“等老公过来接我。”
傅落银在另一边直接笑出了声——同时,林水程那温柔淡雅的低语仿佛小猫爪子一样,挠在了他心上。
他想,林水程那么累,那么苦,讲完报告直接倒了下去,他那么喜欢他,应该希望那时候他在身边。
但是他没有。
傅落银说:“是乖乖睡觉,老公来接你是之后的事。”
“睡不着。”林水程说,“脑子里想事情,停不下来。”
傅落银大概能猜出他是什么状态——身体已经接近透支,极度疲惫了,但是精神依然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他以前在第八区时经常经历这种状态,知道除了药物,没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最好的只有转移注意力。
他低声说:“那把电话开着,我跟你说说话?你听着,不用回答,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林水程设置了免提,把音量调到合适的程度,然后放在了枕边。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浑身慢慢暖和了起来,只有挂着输液针的手背依然冰凉发疼。
傅落银真的跟他讲了起来。
他那边有风声,有些吵闹的嘈杂声,但是林水程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傅落银的声音也时远时近,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信号断断续续,不知道他在哪里。
傅落银很明显不太会讲故事,他本来就不是话特别多的人,说来说去也只是车轱辘废话,或者鸡毛蒜皮的平淡小事。
先说首长,说这只猫已经快八斤了,林水程这几天不在家,首长想他想得郁郁终日。他讲今天发生的事,他知道他迟到了,知道他急得穿着白大褂就出了门;那时候他在另一边执行危险任务——带人去未开发区,抢救一辆翻下山谷的装载车。
那辆装载车是机器人控制,但是车厢里还有四个科研人员,他们运送的是一种超级细菌的样本。他们会遇险是因为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被埋在里边三个小时,生死未卜。
没人敢去救援,所有人都知道样本在重大事故中可能会流出,不仅那四名科研人员,连救援人员进去了都可能被感染。做这种事情就是跟阴曹地府签一次生死状。
傅落银是老总,也当过兵,他亲自穿了防护服空降过去搜救,一个人深入核心区域救援,带着搜救设备跑了一整天。
一名科研人员被侧翻挤压,没能活过来,剩下的人却得救了——样本好好的没有流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惊险的事情,他说出来就变得平平淡淡。他还问他:“回来路上遇到一只沙漠兔子,抓回来带给你玩?”
另一边没有动静,林水程已经睡着了。
傅落银的声音成为了某种白噪音,让他在陌生而寂寥的环境中找到了一丝安定之所。
傅落银知道他睡着了,声音放得很轻,仍然继续说着。
中途他在山区出口被拦下来,警卫员跑过来,看清了是他后说:“傅总,前边天气预报有降雨,可能再次山体滑坡!别往开了,危险!”
傅落银说:“救出来的人和你们的医疗人员都别出去,等通知。我车体是加固的,没事我出去一趟。”
“侧翻的那辆车也是加固过的!”警卫员提醒说。
傅落银看了看天气预报,又看了看时间,思索了一下,随后说:“没关系,我对象生病了,我出去看看他。”
……
林水程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在梦里发现手机没有声音了。
他在梦里似乎是听见了有关什么“山体滑坡”、“暴雨”之类的信息,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傅……傅落银。”他忽而清醒了,轻轻对着手机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