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清晨,憋了好几日的闷雨终于在这一刻一股脑儿地喷洒了下来。天地间,霎时水雾蒙蒙,呼啦啦响成一片。
玻璃窗前,身穿白色休闲外衣的夏禾正静静注视着这漫天飘洒的雨幕。凉意微袭,她的心情犹如不断滴落的雨水,起伏而跌宕。
夏禾是江南万东电梯有限公司的一名销售助理,主要配合销售人员对接电梯厂家,负责标书的编制、项目报价和合同文书工作。
这天是远州市人民医院老院区电梯设备采购项目开标的日子,此时的她正准备赶往开标现场,呈送标书资料。
7点一到,夏禾便折回客厅,拿上包包和雨伞,抱起茶几上一个四方纸箱来到室外走廊。她按下呼梯按钮,一边等候电梯的到来,一边细心地检查着纸箱中的标书文件。虽然在封标之前已经过反复确认和查验,但不知为何,从早起夏禾内心就一直感到隐隐地不安。
投标原是销售的工作,只因前一天晚上某些特殊原因,标书才临时被她带回了家。正式开标是9点一刻,8点半则是她与销售林海约定交接标书的时间。从她所居住的金林小区抵达人民医院开标现场只有几公里路程,时间尚还十分宽裕。
人的预感有时只是紧张情绪的一种正常表现,有时却可以判定为意外事件的最初征兆。但不管表象如何,意外毕竟是意外,哪儿容得你半点儿预测和准备?除非世上真有先知,能够预先提醒夏禾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不测,或许她会因此躲过这场灾难,躲过后来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当电梯抵达17楼,夏禾走进轿厢将标书箱顺手放到地板上,随即按下了1楼楼层键和关门按钮。就在这个时候,两扇轿门突然像被狂风吹乱了阵脚的铁锈大门“咣当”一声紧紧撞到了一起。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整部电梯有如失去控制的自由落体物,开始急速向下坠落,惊险程度不亚于过山车。
夏禾下意识扶住了轿厢后壁,她心口猛地一紧,不详的预感瞬间笼了上来,电梯出故障了。
慌乱中,她急忙去按17层以下楼层按钮以迫使电梯就近停靠,却没起到任何作用。紧接着,她又去按紧急呼救按钮,呼叫系统竟然也失灵了。电梯仍在持续下降中,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也开始乱码频现,电梯所经楼层已全然不可明辩。此时的夏禾被吓到脸色煞白,整个人都瘫软了来。
可理智警醒着她必须保持冷静。她大脑快速旋转,把电梯故障时所能用到的防护措施通通过滤了一遍,然后背靠电梯,微屈双腿,使身体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姿势。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平安着陆。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下降的速度明显有了减缓。跟着,轿厢在轻微抖动几下后便瞬间卡住不动了。夏禾紧提着的一颗心也随之放了下来,在确定电梯完全停稳后,她赶紧去按开门键和呼救按钮,却依旧没有半点儿反应。
就在她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求救电话时,这才发现手机信号也被屏蔽了,她焦急地在轿厢内四处打转,将手机举到各个角度寻找着信号源,可经过多次尝试后终无果。
轿厢门无法启开,电梯也不知停在了几楼,夏禾唯有不断拍打四壁,大声呼喊,寄希望于外围的救助。只是她哪里知道,此时的电梯被卡在了两楼层之间的混凝土井道内,任她如何喊叫敲打也很难引起外面的注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门外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夏禾停下拍打的双手,眼神望向面前那箱孤零的投标书,内心充满了后悔和绝望。她背靠电梯,无力地蹲坐在了地板上。
金林小区共有29栋高层住宅楼,交房已近十年,属于中低端楼盘。电梯采用的是国产某小品牌,平日里就大小毛病不断,设备维护和物业管理更是人浮于事。
直到将近8点钟,终于有业主向物业报备了电梯故障,刚刚上班的物业人员在查看设备监控时这才发现被困在轿厢内的夏禾。
物业员也是个半生不熟的新人,发生那么大的事便立即拨通了物业负责人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便着急忙慌地说道:“朱经理,不好了,小区电梯困人了。”
电话那头,姓朱的经理也是刚起床,半条身子还埋在被窝里,打着哈欠不悦地说道:“一大早的能不能让人消停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我会修电梯呀。”
物业员诺诺道:“那,那。。。”
朱经理不耐烦地声音:“那什么那,办公室留的不是有备用钥匙,让老崔把电梯门打开先把人放出来不就行了,电梯放那等回头再修。”
物业员提醒道:“崔电工不是请假了吗,好几天都没来了,公司现在就我一人儿。”
那朱经理骂骂咧咧道:“妈的,一有事人全他娘跑了。”顿了顿,这才问道:“电梯什么时候发生的故障?关的是什么样的人?”
物业员说:“我刚才查监控来着,看是个女的,人半躺在地上也不见什么动静,轿厢里边语音不通,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看时间被关了应该有快一个小时了。朱经理,你看怎么办呀?”
那朱经理扯着嗓子嚷道:“还能怎么办,赶紧给电梯公司打电话呀,让他们派人去开门救人,这还用我教吗。”
物业员这才醒悟过来:“是了是了,我都快给急晕了,那我现在就打。”想了想,转而又问:“那个,朱经理,你什么时候来小区,我怕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一个人不好处理呀。”
那朱经理吼道:“不就关个人吗,一两个小时能出什么事儿,困人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别磨磨蹭蹭了,抓紧时间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先应付着,我尽快过去吧。”
物业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哦哦哦,好的,我马上就打。”刚准备挂机那朱经理突然又问:“喂喂,是哪栋楼的电梯?”
物业员答道:“18栋最里边那台。”
“知道了,知道了,就这样。”那朱经理挂上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到了床上,他抓起床边一条宽大的西装裤一边穿,一边自言自语地骂道:“妈的,一个破电梯天天给我惹不完的事,这次非把维保公司换了不可。”
与此同时,被困在电梯内的夏禾已经绝望到了极点,随着开标时间越来越近,她焦躁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腾”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开始疯狂拍打那些已经完全失灵的按键,每一次动作都使满了气力,好像要把全身的愤怒都发泄到这些冰冷的零部件上,这种无可奈何地焦急和无助感也使她眼里噙满了憋屈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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