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些锦鲤,游来游去地倒很漂亮,而且温和无害。可鲛人……虽说她们貌美如花,但生性凶悍,以新鲜血肉为食,那尖爪利齿,瞧着便不是善类。
云舒尘一时无言,但在乖徒儿清亮的眼神之中,她还是将小乾坤天地里
的那条河变成了咸水河。
“日后师尊想要珍珠粉,无需再远跑一趟东海。”将鲛人都扔进乾坤小天地后,她敛起衣摆,再度坐回舟中。
云舒尘一愣,叹道,“鲛人可不会没事流泪。”
她记得,蓬莱阁早年正是靠此发家,虽宛若世外仙境,但仙阁之下,实则是重重尸山血海。
珍珠是怎样获取的,是用小刀一点一点扎进鲛人的尾部,在刺痛和恐惧之中分泌的眼泪。
何况鲛人浑身上下皆是宝,骨髓曾是一道名菜,雅称“玉龙髓”,价值连城,他们的鳞片刮下来,不腐不臭,如透明玉石,常作服饰点缀,满身的脂膏则可点燃长明灯。
雄性鲛人因为体态硕大,尾部较长,鳞片更密,因此足够划算,被屠戮得几乎绝迹。现如今流浪于海湾的,多是雌性。再剩下一些,便悉数被人圈养起来。偶尔有一些灵智开化的,修炼到幻化出双腿,也会隐居在蓬莱岛附近,学着做人。
瞧卿舟雪那模样,应当是并不知晓这段被尘封的历史——传出去当然有碍修仙界的体面,所以各大卷宗之中并不涉及。
云舒尘在心底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些往事讲给了卿舟雪听。
卿舟雪聚精会神,最后蹙起了眉。
“所以说,虽说都是修道之人,但为了己私,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并不皆是光风霁月。”她看着卿儿——她的徒弟,身怀其璧,也足够引人垂涎。
“是,我也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想要圈养这群鲛人。”卿舟雪垂眸,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师尊定然是觉得她不够爱护这些生灵,这才绕了个弯子提点她。
云舒尘也不会想到,卿儿的心目之中,自己的形象不知不觉变得崇高起来。
卿舟雪却是如此认为,师尊虽为一峰长老高高在上,但是仍然怜惜这些在底层挣扎,尚未开化的妖兽。再与她的故事之中,那些贪婪的修道人一比较——云舒尘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卿舟雪这般答道,示意自己懂了。
云舒尘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她的确是在提点徒儿,不止需小心魔道中人,还得小心一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人。毕竟这丫头也浑身是宝,处境几乎是一般的危险。
虽说这句话有点突兀,看她这一脸顿悟的模样……应当是懂了罢。云舒尘稍微放了放心。
正当此刻,卿舟雪感觉腿上有一物剧烈地抖动起来,她低头一看,正是师尊递给她的玄铁令牌。
云舒尘将其拿起,几个字自里头飘出,在空中留下墨迹。
“凌虚门有难,速归。”
北源山终年飘雪,今日天上纷纷扬扬,雪势格外的大。
云舒尘与卿舟雪已借舟行过一小半路程,因此并未再费较多时候,便回了凌虚门。
凌虚门的护山大阵已经结成,魔族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攻克。门内的弟子皆是安全的。
不过他们尚还年轻,很多都是平生第一次见魔族。前些天两位同道的惨死让人触目惊心,一时众人心中恐惧,还未碰上便已经乱了三分。
“师……师姐,这横竖也不干我们太初境的事,能不能不打啊。”
有个弟子欲哭无泪,被阮明珠拍了一下肩膀,她挑眉道,“别怕,魔族不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么,谁还能克了谁不成?”
林寻真环顾四周,略一蹙眉,“卿师妹哪儿去了?云师叔也不见人影。”
“不用担心,她们现在应当是在一起。”白苏抬眼看去,却止不住退了一步,她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只漆黑的魔物正以身躯撞击着结界。三头六臂,脸庞狰狞,身后竟然还有一双翅膀,它投下的阴影如一座小山,笼罩住了一小撮人。
阮明珠傻眼,“……还真比我多几个胳膊?”
它每一撞,结界便抖了三抖,底下的年轻弟子便是一阵惊慌。平日在演武场倒是打得有模有样,这会儿鲜少有人不露怯的。
越长歌不得不稳一稳他们,她瞥了众人一眼,“一群小没见识的,都好好站着。此等魔类名为非天,虽然瞧着可怖,但弱点就在那三个脑袋上,不算难对付。”
一个不算难对付。但远方显然飞来了不少,在天顶上盘旋,像一群乌鸦,发出嘶哑的吼声。
此刻日光连一线都漏不出来,它们的身躯如乌云,将白昼笼罩得像黑夜一般压抑。
越长歌眉梢微蹙。
非天力大无穷,但数量稀少,这一下子,怕是整个族群倾巢出动了一大半。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这很可能只是开胃小碟。
魔君丧女之痛,恐怕非要覆灭凌虚门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