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她像是满腔希冀忽而被冰雪浇灭了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不言。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手,设下一个隔绝禁制,把她和曲不询圈在里面,周围顿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沈如晚抬眸望向他。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呢?”她问他,声音也竟慢慢平静下来了,有种让人心悸的沉寂,“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一点都不管吗?万一他还活着呢?连我也要放弃他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过去无可挽回地一点一点消耗。
连她自己也被吞没。
“当初你坠入归墟,我也追下去找你的。”她说,不知何时眼底竟已盈满了泪,“我不该下去吗?如果当时你也在场,你会希望我转头就走,不要去找你吗?”
曲不询微怔。
他凝神望着她泪光盈盈的眼眸,下意识伸出手去拉她。
沈如晚蓦然躲开了他的手。
“我没几个亲故了。”她喃喃地说,“每少一个,就永远没了。”
她紧紧握着那方镜匣,神色漠然,强行运转起枯槁的灵力和神识,忍着撕裂般的痛楚,决然地催动了镜匣。
作者有话说:
这章才叫《吵》
第92章浮生暂寄梦中梦(四)
这方收容了上代山鬼元灵的镜匣很奇异。
注入神识之前,它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半点灵气,很难想象其中竟能容纳一方元灵,唯有当真正催动了它,才能发现其中藏山纳海般的广阔天地。
它越是藏山纳海,便越是消耗神识,沈如晚两次催动这镜匣,状态都不算好,只觉头痛欲裂,不过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小心翼翼地循着匣中的关窍,御使山鬼元灵,从群峰之巅开始,慢慢向下搜寻。
御使镜匣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匣中的元灵还蕴含着生机,只不过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很虚弱,也很脆弱。她现在不过是借助了元灵的力量,等到元灵苏醒,若有一具可供使用的躯体,便能直接调动钟神山的力量了。
先前在盈袖山庄时,邵元康说他和钟盈袖联系了童照辛这个炼器的天才,制成了镜匣,打算借助镜匣和傀儡脱离这钟神山,如此奇思妙想,竟当真是可行的。
沈如晚想到这里,饶是头痛不止,却也仍不住心思浮远了,想了一瞬——钟盈袖诞生已有一百余年了,上代山鬼陨灭只会更久远,那时童照辛的父母尚且还未出生,又是谁打造了镜匣,或者想了别的办法,将上代山鬼的元灵收容起来,一百多年后仍未消泯?
那时收容山鬼,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一个分神,未能掌控好镜匣中的禁制,被其中一道狠狠反噬,如同有数只虫蚁钻进她脑海中大肆啃啮一般,胜却削肌磨骨,让她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眼尾温热,落下滚烫的血珠来,斑斑点点,殷红得刺眼。
修士的神识极其重要,受伤后要花费的时间、承受的痛楚远胜过躯体的损伤,因此修仙者们往往妥帖保护自己的神识,轻易不会受伤。
沈如晚上一次神识损伤,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自踏上仙途起,神识总共受过三次伤。
第一次,她在沈家走火入魔,大开杀戒,即使如今有了宁听澜也许骗了她的猜测,可她那时手下不少亡魂却是必然的。
那次她误打误撞结了丹,丹田和神识却损伤到根基,全靠宁听澜给了她一颗回天丹,又在病榻上躺了数月,这才恢复如初。
第二次,她一路追长孙寒到雪原之上,在他穷途末路时和他一决生死,从剑式到剑意,从手中剑到心中剑,竭尽全力,给了他穿心一剑,自己也伤势不轻,还强下归墟,险些丧命。
那次她幸而是遇见了急着赶回蓬山的邵元康,否则无论是身上伤还是神识伤,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第三次,是现在。
她只是神识和灵力透支便解决了最大危机,比起先前似是幸运了太多,可唯独不知道陈缘深的下落,只能似是自讨苦吃般地强行催动镜匣,换来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