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间,太阳西沉,大地上仅剩的几缕阳光悄然间也被拽回了地平线。
下午的时候,伏歌爸就在墙上挂上了竹子,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伏歌也不知道。
竹子其实是一幅画,宽大致一米半,高大致在一米的样子。最上面画了古代妆容的一男一女,伏歌一直以为是财神,后来才明白竟代表的是自己的老祖宗,可话说回来,画上一身的“仙气儿”着实令人误会。
在这两位左右两边的下首,各两排男女,伏歌猜可能是比老祖宗更小的祖宗。中间画出的方格中写了很多名字,都是已故的伏氏先辈,密密麻麻几十个。
最下边画了些孩子,正从屋里兴高采烈的往外跑,有手里提着灯笼的,有手拿鞭炮的。伏歌最喜欢的就是下面画的这种场景,每年挂上竹子,伏歌都会盯瞅着半天,看着上面的热闹情形,伏歌心里感觉异样舒坦。
竹子下面伏歌爸用木板和红砖搭了一个临时的桌子,桌子上盖了一层布以做装饰。上面放了几个盘,有几根香蕉,四个苹果,还有蒸的白面馒头和年糕。中间摆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鼎,里面放上小麦,用粉红纸封上口,上面正插着三支点燃的香。在桌子最里面靠着墙,紧挨着竹子下方的地方放着一个和古代折子一样的东西,展开和竹子一样宽,上面立着放了几双红筷子,请祖宗回家前的准备已经完成。等到晚上最后一步,这常年不回家的先人就算回了家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天已是全黑,前邻张杜鹃爸来家里叫伏歌爸一起请祖宗,伏歌听这叫唤摸,仓促间听爸应该是这么叫的,伏歌听后一脸茫然,唤谁,又要摸谁,这名字挺怪异,快要7岁的伏歌满脑袋不明所以。
这仪式不分姓种,几个住的近的凑一块,每个人掐一把柴子,也就是棉花杆,放在一着,再燃起几支鞭炮,最后各家掐着一把烧剩下的柴子各回各家,仪式便告完成。
虽然仪式过于简单,但这也是代代相传的对于祖上的思念之情,虽然这属于迷信,但后代也是希望故去之人若有来生过得要好一些,若那祖宗有灵的,也可这时让先人知道自家的子子孙孙现在过得也还过得去,莫挂念,也或许,长辈们只是表达对先人的思念之情,仅此而已。
林林总总,想法不一。
仪式完成之后,伏歌爸回了家,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不算墙上的竹子和灶王爷,可谓是家徒四壁。
三十还剩最后一个任务,那便是守岁。
守岁这时候的人还是很重视的,12点之前是很少有睡觉的,要熬过半夜,等整点放一支鞭炮才可睡觉。
哥俩最盼望的就是三十晚上的饺子。只因为饺子平时吃不上,并且今晚的白菜馅里放了猪肉。虽然猪肉只是点缀,聊胜于无,但那一点肉香,对于平时菜里没放过猪肉的兄弟俩来说依然足够。一丁点的肉香就让饺子成了人间仙味般的美味。
吃过饭,父母还要剪纸钱,以备明早的发钱粮,希望明年地里风调雨顺,家人远离天灾。
父母忙活之际,哥俩帮不上什么忙,拿出牌玩起了跑火车。
直至半夜近12点,伏歌爸去拿出一支鞭,眼看12点刚过,就放在院里点燃,顿时,噼啪之响随着夜色向着四周传去。响声像是号角一般,引起八面回应,一时间噼啪之声响彻四面八方。
新的一年来了。
伏歌此时已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眼望熏黑的屋顶:是啊,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便恢复了深夜该有的安静。有通宵达旦的,也有休息准备第二天的拜年的,喧闹的寂静的夜慢慢迎来了黎明。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要早起拜年,一般都是自己人,也有的是两家人玩的好,也要去家里拜年。
所为的拜年便是磕头。并不是给主家磕,而是给请回家的祖宗磕头。在竹子下边放一个凉席,或者一块破布,到得家里夸张的高声问声过年好,冲着竹子屈膝便拜,三个头,这才算完成。很少有那种耍小聪明只磕一个头便起身的,这种人少不得背后被各种指摘。
请祖宗,其实一个大家请一个便可,但总有例外。比如伏歌家。
伏歌爸兄妹五个,女的早已出嫁,婆家本村的。也不知早年兄弟们怎么相处的,谁和谁也没有那么和睦,伏歌爸和老大家是水火不容,年幼的伏歌听说老大家从伏歌妈刚来的时候就老是欺负人,仗着年轻力壮没少打伏歌爸妈,无奈伏歌家里人丁不盛,伏歌父母有理也是没处说。直到伏歌兄弟俩降生开始记事,情况这才好转很多,至少打伏歌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父母挨过打,也没见吵过架,这些只是细心的伏歌在父母和别人的聊天的只言片语中记下的。
老三和伏歌爸的关系还算尚可,但老三也是个认钱不认人的种,总的来说表面还算过得去,也没断了人情来往,这人情来往也只限于过年磕个头,路过门前打个招呼,再至于再深入的交流嘛,老三家大概是觉得不值得,伏歌家是觉得不稀罕,别拿着个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不值得这样做。
老二没结婚,算是跟着伏歌一家,地是伏歌家种着,常年不在家,早年当兵,退伍后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看大门,足有100多里,伏歌无法想象有多远,听爸说骑车子得大半天。
老二,也就是伏歌的二大爷负责着伏歌的学费。头几年伏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等大了才觉得这是非常不合理的,难道二大爷不给我拿学费我就不给他养老了吗,为此伏歌还对此事颇多怨言。
伏歌的姑和家里倒是没有什么矛盾,照常走着。
好像老三和老大也有矛盾,这一家亲兄弟的关系烂七八糟,理不顺。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兄弟们过年各请各的,除了在外的老二,哪家都挂上了竹子请祖宗,在村里闹了不少笑话。
话虽这样说,但既然都请了,这头你就得磕。伏歌家里是除了老大家里,其他人那里都得去走上一走。
初一天还没亮,父母便把睡得迷糊的兄弟俩叫了起来,炉子早就被早起的伏歌爸烧的旺旺的,挨着炉子的一节烟囱烧的通红,炉子里哄哄直响。
此时伏歌妈正提着一条裤腿,倒着在炉子上方烤着,烤了一会儿等裤子热了,扔到炕上,又接着烤另一条,这是怕孩子起来冻着。
等忙活完了,兄弟俩穿戴整齐,外边套上新买的衣服,匆匆吃了几个热气腾腾的饺子,这就准备跟着伏歌爸出门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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