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时间过去了,吸血老张身周围已是铺了厚厚的一层死蛇,菜刀刀光依然强盛如前,全无半点削弱的衰败颓弱的征像。
钱通达看得骇然变色,几个悄悄上来的钱家子弟也看得呆住。
吸血老张却突地刀光一敛,左手劈出一道掌风,卷得那些涌来的蛇飞起一大片,丁七郎吼了一声,抢到吸血老张的身侧,手起处,劲风带得扑上前的蛇群如在激流里漩涡中一般身不由主,飞出老远,打在树上啪啪作响,落在地上便再不能动。蛇虽进身奇快,诡异莫测,但寻常小孩子提住了稍用力一抖,蛇身上的脊骨也要被抖得散脱,何况丁七郎斧头上劲风带得它们激撞上了树身?
钱通胡这才看清刚才出手那人手里不过一把光芒黯淡的白铁菜刀,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自己万难相信那样在市井里小摊上几文钱一把的菜刀竟刀流烁出刚才那样炫目的刀光,吃惊之下暗暗地道:“这人原来是十三恶人里头的大恶人吸血老张,江湖上从没有用菜刀作武器的门派,他定然是武功已入于化境,用菜刀就能使出他本来兵器的招式,从他看来,只怕十三恶人武功相差得并不太远,那杂种武功只怕也高得离谱,不然就是丁七郎和丁高天合力出手剌杀老头子的那一剑,已足以震动江湖,这样的人,又怎肯无缘无故就服服气气地叫十三恶人作老祖宗!就是七年之前这些人被抓起来,武林各大派苦刑拷问,这些人都死心塌地不肯吐露出十二恶人钱财的藏匿所在?看来老头子这回来得冒失了些,我们竟把他们当成了倚多为胜的乌合之众了!”
丁七郎冲上去,刚刚只使出了几下斧头,却听得吸血老张喝住了他:“慢着,给我退下!”
丁七郎怔了怔:“怎的了?”
吸血老张一面挥掌赶开蛇群,一面说道:“你小子瞧瞧天上,此时彤云密布,冷风刮面生寒,他们就是想走都走不了的,今天夜里必然要下大雪,我们回去再说!”
丁七郎听得发呆:“老祖宗原来也是个半仙之身,竟能晓得鬼天他妈的什么时候会下雪!”
吸血老张拉着丁七郎倒滑出了两丈:“你少放屁,拍老子马屁拍得像是在骂人一样。这是久积而成的知识,有经验的农人只要一看天色,就能知道最近一段日子天气怎样,以便于种庄稼,老爷他妈的怎么又成了半仙了?”
丁七郎傻傻地笑了笑:“哦,这倒也新鲜!”
吸血老张不理他,自顾地道:“这些蛇本来是被江东蛇王从眠居的深洞里用邪术赶出来的,而现在本来才刚刚立春,那些蛇被他们赶鸭子上架弄出来,精神自然比不上夏秋时节,天若转冷,必然又要回到洞穴里去睡觉,何况这鬼老天他妈死要帮我们的忙,非要下雪不可,那么那些蛇耐不住寒冷,自然也要回到蛇洞里猫冬了,想再要驱赶它们出来,只怕就是江东蛇王也是心有余却力不足了。”
丁七郎听不出来其中的关窍,只是傻兮兮地笑了附合着,在林中藏身的钱通达却听得大吃了一惊:“这人说得不错,看来那杂种把役蛇的一些诀窍都说了给他们知道,这吃里扒外的杂种!”抬头时,果然天上乌云压得天光黑黯了许多,云里隐隐透着些红光,正是要下雪的朕兆,更是吃了一惊,叫苦道:“真是天亡我也!这吸血老张显然是吃定了我纵能保得一些蛇的暖和,但山里数以万计的蛇却不是我们百十来人所能照顾得周全的。偏偏老头子又被两个姓丁的家伙害死了!”
吸血老张声音根本就没有掩饰,全然不怕第三人听见,天要下雪,蛇便要藏身冬眠
,纵然你异术能够通天彻地,要把蛇从深眠的深洞里召唤出来到这严寒冷天里受罪捱冷,反悖了其生性定律,强蛇之所难,那自然是难得千难万难,难上加难,就算真是江东蛇王复生,也没有这等本事,这根本就是无从补救之事,就算明知钱家的人在附近,吸血老张也照样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更何况是吸血老张全然不把钱家的人放在眼里,并没有专心去体察附近的情形?
钱通达听得心急如焚,丁七郎却还是一头的雾水,只是笑嘻嘻地点头应和:“老祖宗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钱通达分神之际,没发觉引蛇香已是渐渐地熄灭了,蛇群没了药力催动,俱都钻入了草中,吸血老张大笑:“自然是可以回去了,若是江东蛇王的儿子们要丢下的那些什么鸟蜈蚣图个跑得快的话,那他们就只有更死得快,刚才绛州的那个兵马总管早已照会了左近各处,鬼愁谷方圆五十里内的各条路上堵上了重兵,都有设卡盘查行人,他们若有本事逃得出一百里地,老爷我马上就把自己的脑袋送了给那些蛇小王爷们当球踢!他们若要带着那十几条长虫倚为护身,自然就没法子走得快,那么就更是跑不掉的!”
丁七郎眼睛一亮:“那么我们连暗暗盯着他们都不必了?”
钱通达瞪眼道:“老爷我赶了半天的路,中午也不过在路上吃了些菜汤面,走,咱爷俩找地方吃东西去!”
丁七郎笑得像条土狗:“好好,孙儿就陪老祖宗去吃东西,老祖宗请!”
钱福贵看到钱通达气急败坏的样子,吃了一惊:“怎么了?”
钱通达没好气地道:“本来我们可以走了,但是这鬼天他妈的就马上要下雪,天一冷,就算蛇不回洞去,在外面也要被冻僵!”
钱福贵心头一震:“怎的?那么我们是不能走了?”这人机变竟也不慢,跟钱通达在一路上山所定的方略如出一辙,钱通达知道没了蛇虫蜈蚣护身,自己只怕连山西都未必出得了,何况回平江还有迢迢千里?眼下既不能战也走不了,只有守字一法,才能不落得白送性命。
钱通达道:“正是,不要说在十三恶人手底下那些乌合之众缠着了我们就八成逃不了,何况他们还有鞑子兵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