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渐上,夜色更浓,在沙家的石堡中,龙姑整治了一桌盛筵,高烧红烛,在痴痴地等待着。
空院里乌达把慕容平的马也牵来了,马身上已洗得干干净净,他没有别的事做,只好找了一块布,将马鞍上的铜钉一个个擦得雪亮。
龙姑等得无聊,便也来帮他擦拭踏脚的铜蹬,两个人都充满了惆怅和离情。
沙金虎在一旁抽着旱烟,默默地看着他们工作,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龙姑,你可是很喜欢汉人?”
龙姑脸上一红,低声道:“您是说慕容大哥?”
沙金虎喷出一口淡烟道:“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龙姑默然片刻,才黯然地道:
“是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一看见他时,就忍不住要喜欢他了,可是我知道这没有用的,他是一个汉人,我是一个苗女……”
乌达睁大了眼睛道:
“这有什么关系呢,苗人嫁汉人多得很,你喜欢他,就嫁给他好了!”
龙姑叹了一口气道:“乌达,你不懂的……”
乌达不服气道:
“我为什么不懂,男人喜欢女人就想娶她,女人喜欢男人就想嫁他,不管汉人苗人都是一样的……”
龙姑被他说得笑了,笑中带点凄凉道:
“事情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是天下事并不会全如人意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反正……你不会懂的。”
乌达睁着大眼想了半天才道:“我懂,你是怕他不喜欢你。”
龙姑不禁一呆。乌达又摇摇头道:“这就苦了,照汉人的话来说,这叫单相思,那是件很痛苦的事,小姐啊,你可千万别害上这种病,那种病会使你吃不下东西,睡下着觉,连主人的药都治不好……”
龙姑满腹心事,也被他引得一笑道:
“乌达,你怎么也懂得这些事的?”
乌达轻轻一叹道:“我也得过这种病……”
龙姑挟着大眼睛,诧声道:“你……”
乌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
“是的,我曾经看上过一个姑娘,在心里偷偷地喜欢她……可是她太美了,我自己知道配不上她,所以只难过了几天马上就想开了,现在我只希望她能够嫁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幸福地生活……”
龙姑到底童心未泯,暂时把自己的忧愁都抛开了,笑着拍手道:
“是谁?你说出来,我替你去做媒。”
乌达却倔强地道:
“不,我不说,我只把她的名字藏在心里,绝不告诉第二个人知道。”
龙姑笑着问道:“也不让那个姑娘知道吗?”
乌达正经地道:“是的!尤其是她,我更不会让她知道。”
他的固执却换来了龙姑的惆怅,轻轻一叹道:“乌达!你是对的,我要跟你学学才好,但愿我能像你一样地想得开。”
乌达却一睁眼睛道:
“不,你不必跟我学,你与小兄弟正好是一对,你配得上他,而且我相信他也喜欢你,否则他就不会拚命救你。”
龙姑轻叹道:“你错了,他救我是他侠义的本……”
乌达道:“主人把他从死中救活过来,他也应该喜欢你。”
龙姑摇头道:
“这更没有道理,我们救了他的命,只能得到他的感激,却不能强迫他把感激变作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