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见她吗?】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几乎回忆不起来上次以那个婴孩初次开口时发出的叠音称呼她,究竟是什么时候。
【……妈妈。】
像是在黑暗之中停留过久、被突然出现的强光刺痛,栉名琥珀下意识紧紧闭起了眼睛,连带眉头也随之皱起。
侍应生从旁边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其他顾客的低声攀谈、牛奶和咖啡的香气……
身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渺远,只剩下模糊的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织田作并未出声催促,只是始终以那副温和而满怀耐心的模样注视着他。
隐藏在桌面下方,置于膝盖上的右手指尖不由自主地弹动了一下。
栉名琥珀垂下眼睫,避过了青年的视线。
蹲坐在沙发一角的真人猫猫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因为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蓬松的尾巴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在身后大幅度地甩来甩去。
栉名琥珀无暇顾及咒灵此刻的内心想法,只是在沉默半晌之后,收回了始终盯着面前空杯的视线,转而将放置在身旁的咒骸重新抱进了怀里。
过度紧绷的心情伴随着麻木的知觉渐渐回复,他不自觉地环紧一反常态保持沉默、和织田作一同等待着他给出回答的迷你小库,慢慢组织着词汇。
——只需要稍稍点头。
他毫不怀疑织田作的问话之下隐藏的决心。
如果想要寻找合适的切入点,但独自无法面对的话,那就在某个可以依赖的人的陪伴之下,回过头来重新审视。
若是像这样鼓起勇气再努力一次的话,那段已经彻底尘封、早已破碎成无数碎片散落的羁绊……会不会有所不同?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之中不断闪回。
——掌心的温度、洗发水的味道。
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只留下模糊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理疗中心活动室窗外的景象,那片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夜空。
天秤在左右摇摆,说不清究竟是哪一端占据了上风。
【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再见上一面,又能怎么样呢?】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说。
【已经太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栉名琥珀只是将面颊埋进咒骸的兜帽之中,以沉闷的低声回答。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毕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一时之间,没办法下定决心……”
得到的是织田作了然的温和注视。暗红色短发的青年在斟酌之后,从桌面那端递来了折叠过的小小纸条,时刻注意着对面少年的神情。
“这是那位女士现在的联系方式,我想琥珀或许会想要。”
他随之补充,“并没有觉得琥珀应该如何的意思。只是,如果明知那个人就在那里的话,能够联系上对方的手段存在与否,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吧?”
栉名琥珀垂眸凝视着那张纸条,一时没有做声。
等到真人猫猫跃跃欲试地上前,似乎颇有代他收下的意思,栉名琥珀才伸出手来,隔着月灵髓液化作的银色手套将其拾起,飞快收入了衣兜之中。
时间已经不早。
在这次会面结束、离开咖啡馆之前,织田作之助似乎笃定栉名琥珀收下纸条的举动已经给出了回答,冲着他微笑的同时,不忘出言安抚。
“不用过于紧张。如果不想一个人去见面的话,出发之前试着联系我如何?我可以作为家人陪伴着琥珀——只要你需要。”
夜色沉沉,玻璃橱窗中放射出微弱的橘色灯光,和道路两侧路灯断续间隔的莹莹光芒交相辉映,在无边无际的阴影之中无声起伏,像是沉默的黑色海洋之中,一连串散落的小小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