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死,无论富裕还是贫穷,博学还是无知,伟大还是卑微,区别只在于何时死。
石田彰已经有钱到了相当夸张的境地,寻常人家的长辈要是拖到他这个份上,基本就自我放弃了,可此时他的身边有出色的医生和护士全天候待命,只为了能让他继续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都是极大成就似得。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这么一天。”心力衰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曾经叱咤风云的建筑业大亨,此时只是个躺在病床上的糟老头子,说话有气无力的。
“就你还英雄呢?”林田海很想吐槽,但这间已经被改造成病房的和室里气氛很不好,他也就没说不合时宜的话,“先静养一段时间看看吧,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说不定拖个两三年这问题就不难解决了呢。”
“呵呵。”值班的医生很想笑,这是外行得不能再外行的人才会有的想法,现在的医学技术跟早先其实根本没多少区别,而心血管疾病作为人类生命的第一大杀手,真那么好攻克的话就不会拥有这般赫赫威名了。
说了点务必用心之类的场面话后,林田海就离开了那个房间,他也就是看在石田纯子的份上来刷个脸而已,并不是真的对石田老头的生死有多关心。看看时间还早,他就带着巴里·哈德森去吃了京都特色的怀石料理,然后去了金川一心的地盘。
“林桑。”春寒料峭还只穿个黑衬衫的大汉站在宅子门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游客根本不敢靠近,都避着这里走,可见到林田海有立马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把胸口贴到了大腿面上。
别人认得自己,然而林田海却不认得别人,叫不上来名字的他只点了一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显得非常高冷。走进宅子之后就会发现,这里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个站岗的,屋主一看就很没安全感,不过并没有人来检查林田海和巴里·哈德森身上是否携带了武器,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
“金川老头,每次来你这儿我都觉得很讽刺,既然怕死就别干坏事啊,活着干了坏事你就别怕死啊。”林田海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偏偏这里的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不生气。
金川一心跟他的大哥犬饲贵介,曾经分别掌管着犬饲组和金川组,后来因为利益上的问题跟总本家近江联合闹翻了,不仅被从大阪赶回了京都,还差点被上门“破家”。以他们俩的实力其实翻不起多大浪花的,但金川一心跟石田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借了石田家的势顺利地独立出来,组成了犬金组,然后进化了成犬金兴业。
石田彰是个天生的商人,即便是自己儿时的玩伴,让他出手帮忙也不可能不要回报,自那以后犬金兴业就成了石田建设可以随意调动的力量,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是金川一心在在背后搞定的。
“重文,把东西拿来给阿海。”金川一心也不来弯弯绕绕的那一套,直接开始正题。
林田海嘴上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实际上却相当佩服金川一心的远见,别人都还在打打杀杀的时候,他坚定地搞起了转型,从他这儿叫犬金兴业而非犬金组就能看得出来。除此之外这老家伙还很注意培养人才,不是砍人或者骗人的那种旁门左道,而是正儿八经的有用之人。
八神重文本是流落街头的孤儿,金川一心看这家伙聪明伶俐就出钱资助对方上学,然后还帮对方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一名律师。像八神重文这样的人,在犬金兴业并不是个例,很多关键位置上的人都是嫡系,比从外面找人可靠得多。
林田海从八神重文手里接过文件袋,打开来之后却发现是几分转让书,无偿将犬金兴业及下属公司的产业全都转到他的名下,金川一心那边已经签字按了手印,只要他签字这些文件就能生效,事后去缴纳税款就行。
“这是什么意思?”林田海以为这次叫他过来,是为了商量石田彰死后怎么维持内不稳定的事情,可现在他却看不懂了,这薄薄的几张纸代表着的可是金川一心几十年来打下的全部基业。
“本来么,按照会长的意思,这些都是要留给阿岳的,可是他……”一向开朗的林田岳自杀身亡,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许多制定好了的计划不得不推到重来,不过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金川一心只能接受现实,“我为了报恩已经为社长做了四十年的事情,现在该为自己的孩子们打算了。”
“呵,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愿意在这上面签字吧?”林田海要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遇上这事儿肯定乐疯了,可他现在要钱有钱,要名有名,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来沾这些东西,他怕脏了自己的手。
“阿海,我要死了,前不久去体检的时候确诊了小气泡肺癌,医生说我活不到下一个冬天的。”金川一心平静地叙说着,似乎得了了绝症的是其他人一样。
“然后呢?”金川一心死不死,跟他又没关系。
“一个快死的人是没有恐惧之心的,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金川一心换了个正坐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些年石田建设的黑料我留了不少证据,阿海你确实不在乎,可是纯子呢,你父亲呢?”
“你威胁我?”林田海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不,我是在求你。”金川一心俯下身将头顶在地板上,以土下座的姿势哀求,“只要我一死,犬金兴业必定陷入纷争,不知道多少小伙子要因此流血,只有阿海你有能力带他们走上阳光下的那条路,我已经把不干净的家伙和刺头全都清理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可以给予一次机会的人。”
金川一心早年打打杀杀气跑了妻子,后来再没有找过女人以至于膝下无子,一直都将身边的年轻人当自己的孩子,若不是为了这些小伙子他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他看得出来,时代已经变了,曾经那个挥着拳头就能赢得一切的时代早就一去不返了,“你不是搞娱乐公司吗,在京都或者东京开个分社,给这些混账家伙找些打杂跑腿的活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