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终于下达了出命令,于是南十字军的将士们又一次跨出了圣佛朗西斯城的城门口,而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塞利斯军也紧随其后。他们两军的行军路线其实完全相反,但塞利斯出于对海因的尊敬还是等着他们一起出。两军很快在岔路口分开,此后便一往南一向北,分道扬镳越走越远了。
然而圣佛朗西斯城那高大的城墙在很久之后却依然没有从众人视野中消失,众人也都可以看到,在城头上一个头戴黄金双重冕的人影始终屹立,目送着他们离开——那正是索菲亚的皇帝阿斯尔。虽然这一次并非生离死别的出征,可阿斯尔却不顾群臣的劝阻一直坚持站立在城头上观望,直到挚友莱恩斯的身影消失在长天碧草之间,再也无法望到为止。
南十字军的问题得到了初步解决,然而,对于相克瑞斯来说,他要应付的绝不仅仅单是一支南十字军。就在南十字军离去的当天晚上,克瑞斯单独召见了刚刚卸任的王都代理执政官,现任索菲亚王国财政大臣的渥斯德伯爵。
“前些日子阁下代理王都内政事务,外面要供应我方出征大军的粮食辎重,内部要处理那位米兰公爵小姐带来的种种麻烦,可居然都井井有条毫无差错,由此可见伯爵阁下的政才之优秀——不愧是世代理财的家族出身。”
“大人夸奖了,供应军粮辎重,正是下官代理王都执政的义务。至于内部那位米兰公爵小姐惹的麻烦,也多半由塞利斯子爵……哦,塞利斯伯爵阁下帮忙平息了……只除了金钱上的麻烦之外。”
渥斯德很谦虚的将功绩转到同僚身上,不过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抱怨起那位米兰小姐的奢侈浪费:
“唉,想想真是心痛——那些农民好不容易才缴上来的税金,却被那位公爵小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而且全都是为了无聊的奢靡享乐……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幸好那位公爵小姐走得早,否则我们索菲亚的国库快被她花光了。”
“莉莲娜毕竟无权直接动用王家的金库,她之所以能够这样肆无忌惮,主要还是因为朝中有人支持吧。”
克瑞斯淡淡说道。但渥斯德听到他的语气却不由吃了一惊,他紧张的看了看克瑞斯的脸色,然而后者脸上却如同湖水一般平静,令人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这个……呃,当然了,所有花费都是陛下同意的……”
能够让莉莲娜如此肆无忌惮的,当然只有索菲亚皇帝阿斯尔本人——这在整个索菲亚国中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实,渥斯德不明白克瑞斯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以他身为官僚贵族的直觉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同时也感到奇怪——克瑞斯应该不会把责任归结到皇帝身上吧。
果然,接下来他就听到了克瑞斯的评价:
“陛下年纪尚轻,且性格随和,对代表米兰的使者抱持善意,也可以理解。然而朝中有些人利用这一点蛊惑陛下,借此机会他们自己也大肆挥霍,败坏国中风气。对于这些人,本相决不会轻轻放过!”
“原来……”
渥斯德吃惊的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了克瑞斯的意图——克瑞斯要借此机会收拾索菲亚朝廷中那些旧贵族的势力——前些日子也只有那些旧贵族全力奉承阿斯尔和莉莲娜整日游乐。
“怎么样?渥斯德伯爵,阁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冷眼旁观,对于那些蛊惑人心,祸乱朝纲的奸佞之徒应该有所了解,是否可以揭几个,也便于本相追查。”
克瑞斯的语气虽然还是那么平淡,但渥斯德额头上却顿时汗珠直冒,他很清楚现在是自己表明立场的关口——渥斯德自己其实也应该算是旧贵族之一,但他才干出众,平时又少和那些人往来,所以克瑞斯才特地把他和那些人分开对待。以这位“冷面相”素日的严峻来看,这已经算是特别的优待了。
然而对渥斯德本人来说,他现在却处于两难境地——克瑞斯固然是绝对不可以得罪,但他也不想做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小人,沉寂了良久,渥斯德突然跪倒在地:
“下官绝对赞成相大人整顿朝中风气的计划。只是……下官向来拙于社交,平时对于社交场上的事情并不熟悉,也不敢胡乱攀扯,以免冤枉了好人……还请大人谅解下官的苦衷。”
克瑞斯哼了一声,语调中微有不悦之意:
“伯爵阁下倒是小心谨慎呢,但是阁下不说,难道本相就无法查证了?”
克瑞斯从身旁桌上那起一本册子,随手翻了几页,冷冷念道:
“一月四日,应克莱顿伯爵夫人之邀,陛下与莉莲娜小姐驾临伯爵府游宴,王家金库为此支出三千金币……十六日,萨尔斯勋爵奏请城外围猎,邀朝中全部贵族参加,金库为此支出一万三千金币……二月十二日,阿兰斯家伯爵小姐芙蕾娜生日宴会,莉莲娜前往祝贺……陛下指令宴会礼物所费均由金库支出?——花费六万金币!渥斯德伯爵,这些难道你也不知么!”
渥斯德满头大汗——这些钱都是他经手调拨出去,他当然不可能说不知道。如果克瑞斯指责他先前故意隐匿包庇他也无可辩驳。所幸,克瑞斯的目标并不是在他身上。
“你们索菲亚贵族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本相亦非不知。渥斯德伯爵顾忌太多,本相也明白。先前伯爵专程前来告知,也算是尽忠职守了——本相就不再为难阁下,回去吧——但是记住,别到外面去宣扬。”
“是,是,下官一定谨慎言行……多谢大人体谅。”
渥斯德这才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克瑞斯仍然坐在桌旁看着那册报告书。过了片刻,大剑士莫利菲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渥斯德伯爵已经被送回去了——他还是很紧张。”
“当然,他身为王国的财政大臣,代理执政,却听任一个外乡女子如此胡作非为,若我当真追究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幸亏他先前主动前来报告,算是将功折罪,否则这一次势必受到牵连。”
克瑞斯神色冷漠的回应道,将那本册子最后几页翻过后扔回到桌子上,突然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