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看着手中的银子,心头复杂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年轻之时,她涉世未深受陆少傅花言巧语蒙骗,婚前失贞,落得个嫡女为妾的下场。
自此便受尽冷嘲热讽,幼时好友不但与她断了往来,还纷纷嘲笑于她。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两个子女身上,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出人头地,让自己能够在那些嘲笑她的人面前,重新昂起头来。
然而,陆哲前面有个陆恒,样样皆比他强,而且家中无嫡子,陆恒这个庶长子便等同于嫡子。可就算如此,陆恒想娶个傅统领的嫡女,仍旧被鄙弃,仍旧不成。
更何况是陆哲呢?
所以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陆兰身上,给她穿最好的,买最好的胭脂水粉饰物,当陆兰日日外出,诓骗是受太子之邀时,她甚至难掩激动为陆兰出谋划策。
可最后的结果呢?
马氏攥了攥手中的银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了院子,她手中是有些资产的,只要她安然度过这一年半载,她手中便又能有钱可使,有银可用了。
于是陆家总算就这般消停了下来,马氏不再每日折腾,陈氏如今也没了什么存在感,陆恒与陆哲参加了秋闱,只等放榜。
而陆芷,仍旧每日整理账册,每半月整理汇总。
只不过,如今已经没有人拎她去毓庆宫的书房,去向某些人汇报了。
陆芷每每想起,心头总是止不住的愧疚,段弈那般高傲的人,将一颗高傲的心捧到了她的面前,却一而再遭她践踏,七年前一次,如今又是一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更为伤人。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愿意出手,帮她恢复声名,更知晓她的担忧,为她考虑周全。
她只能告诉自己不去想,掩了一颗还有着良知的心,让自己理直气壮,对自己说,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她好。
一月过后,终于放榜,陆恒与陆哲,果不其然榜上有名,如今他们也算是有了举人的出身了。
秋闱过后便是春闱,也就是会试,会试过后便是殿试,若陆恒与陆哲能够走到殿试这一步,基本便尘埃落定了。
陆恒与陆哲成了举人之后也十分高兴,陆少傅更是如此,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可陆芷却对二人道:“秋闱不过是乡试,乡试数百人,会试不过百人,会试百人,殿试不过数十人。”
一句话顿时将陆恒与陆哲泼了个透心凉,再不敢沾沾自喜,立刻埋头苦读准备起会试来。
冬去春来,陆芷年满十三,这时春闱也开始了。
放榜前晚,陆恒与陆哲忐忑一夜未眠。尤其是陆恒,这可是关系到他与傅瑶的婚事,还有日后的前程。
太子曾寻他说过话,允诺他只要他能够进入殿试,便为他与傅瑶赐婚,保他金榜题名,但在金榜题名之后,会任命他为江南盐法道,即刻上任。
那一晚,太子与他促膝而谈,他这才知晓形势有多严峻,甚至动了让陆芷与段尘断了往来的念头,毕竟一无婚书二不曾入宗堂。
可太子却制止了他,对他道:“如今本宫也不知将来如何,即便如今仗势让她断了与段尘往来,可若有一日,本宫成了丧家之犬,她定会怨怪本宫绝了她的后路。再者,如今这般很好,也免了又多一个借口。”
陆恒闻言立刻伏地不起,段弈却道:“你好生思量,但你若想娶傅瑶,就必须是本宫心腹之人,傅统领是何想法,不用本宫说,你也应当明白。还有,今日之事莫要同陆芷说起,她虽不曾想到,但心头应该有所察觉。”
自那晚起,陆恒好似一夜之间又成长了许多,待到放榜之日,瞧见榜上自己的名字,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踏实。
片刻迟疑都不曾有,便寻了陆少傅和陈氏,商量起提亲的事情来。
陆哲此次也是榜上有名,毕竟陆少傅乃是当年的状元郎,这点传承还是有的。
放榜过后没多久,圣旨便赐了下来,至此,陆恒便成了正德帝与段弈,绝地反击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又是一年秋季,据说南方发了大水,百姓纷纷往北迁徙,正德帝要求各地官府要求开仓放粮,大开城门接收难民。
可奇怪的是,有一部分难民,不愿意接受当地官府的安置计划,吃饱喝足之后,又继续北迁,说的是南方全是水,还是北方要安稳些。
这些难民走着走着就散了,沿途官府上报的人数越来越少,镇疆王府一派,纷纷上奏,歌颂正德帝英明,处置难民应对难情有方,仍是圣明之君。
正德帝只是淡淡听着,并不答话,段弈上前宣旨,命各地官府,将开仓的粮沿途运往南方洪水之地,领命镇守东部一线的将士前去抗洪。
命进士陆恒为江南盐法道,命傅统领嫡次子傅勇为兵备道,二人即刻走马上任,并沿途运送物资前往。
圣旨下达的第二日,陆恒与傅瑶举行了婚礼,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故而并不显得仓促,婚礼那日,段弈亲自到贺,虽然停留的时间不过小半时辰,但足以表明立场和心意。
听闻段弈来了,陆芷说不出是什么心态,寻了个借口龟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肯出门,直到秋儿前来告诉她段弈走了,她这才轻咳一声,状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出来帮着陈氏打点着。
夏儿在她耳旁道:“小姐,您不知道,太子殿下走的时候,奴婢可是远远看见的,他特意绕了个弯,来到距离咱们院子不远的地方,看了院门片刻这才走的。”
陆芷听着,一颗心顿时就好似挨了一拳一般,她只能瞪了夏儿一眼:“太子殿下如何与我有何关系?往后莫要再提。”
夏儿闻言有些委屈,一旁秋儿知道陆芷是迁怒,便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陆芷看着夏儿委屈模样,也有些内疚,低声开口道:“我并不是责怪你,而是这样的消息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徒增烦恼,你如今瞧着太子很好,可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