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庞煖的举动确实有些无情,但公子章并不怪罪他,若要恨,他只恨一个人,即在他即将攻破内城、即将夺回本该属于他的那一切时,率领数千骑兵倒戈王师的那个人,牛翦!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牛翦为何要背叛他,背叛赵主父。
忽然,公子章转头看向蒙仲,看似平静地问道:“庞煖率军撤离,你为何不走?”
蒙仲平静地说道:“我留下来接应安阳君,我已命乐毅率两千士卒前往曲梁邑,确保那边的营寨仍在我方手中……”
“呵呵呵,不愧是你,哪怕是这种时候,亦想得如此周全。”公子章闻言微微一笑,旋即,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温情,在深深看了几眼蒙仲后,他摇摇头说道:“你也走吧,阿仲,率领你麾下的信卫军撤回沙丘吧,我已经完了……拜牛翦那个匹夫所赐,我等此前的大好局面已一朝丧尽……”
说着,他再次用痛心疾首的神色看向邯郸城。
别看他逃出来了,但他麾下的军队,目前还被陷在城内,包括田不禋与卫援、田璜、翟丹、彭质等部将。
蒙仲当然知道公子章遭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因此才会有这种万念俱灰的情绪,但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有必要尽可能收拢公子章麾下的败兵。
因此,蒙仲亲自出面收编了那些从邯郸城内逃出来的叛军士卒,命他们重新组成阵型。
不多时,卫援、田璜、彭质保护着田不禋从邯郸城内逃出,跟城外的公子章与蒙仲汇合。
当时,卫援向公子章禀报了几个噩耗。
比如说,见大事不妙,许钧当即投降了王师;再比如,翟丹为了给他们断后,不幸被王师的猛将廉颇所斩。
得知此事后,蒙仲询问卫援道:“卫援司马,不知我族叔蒙鹜何在?”
“还在城内……”
卫援用带着几分敬佩的口吻说道:“许钧投降王师后,便命你族叔蒙鹜率军协助王师进攻我军,然而蒙鹜并不从命,率领一部分兵卒与我军汇合,最后与翟丹一同为我等断后……”说着,他看了一眼仍有些万念俱灰公子章,带着几分愧疚对蒙仲说道:“蒙司马,虽然我这提议不近人情,但……但我等必须护送公子先离开这里……实在抱歉。”
“卫司马言重了。”
蒙仲微微摇了摇头,旋即正色说道:“我已命乐毅率军先前往曲梁邑,确保那边的营寨仍在我方手中,几位司马可护送安阳君先返回曲梁,在下愿为诸位断后……”
“蒙司马……”
感动于蒙仲愿意留下断后的豪情,卫援在跟田璜商议后,最终田璜决定留下来陪同蒙仲一起断后,顺便尽可能地收拢败兵。
就这样,公子章、田不禋、卫援率领撤往曲梁邑。
幸运的是,随后不久,蒙鹜便伙同数千叛军逃出了邯郸,与蒙仲、田璜二人得以在城外相会。
“蒙鹜叔!”
“阿仲!”
再彼此相见后,蒙鹜顾不得与蒙仲叙叙叔侄之情,着急地喊道:“还陷在城内的我方士卒大多都投降了,只有这点人愿意随我杀出邯郸,快撤!在我身后,即是牛翦、赵袑、廉颇、赵贲等人的追兵!”
蒙仲定睛看向邯郸方向,果然瞧见东城门内源源不断地涌出王师赵军与牛翦麾下的骑兵。
“走!”
随着蒙仲一声令下,近万叛军一同向曲梁邑溃逃。
而此时在他们身后追赶的,即牛翦麾下的骑兵。
此时,蒙仲终于得以见识骑兵在平坦地势上的威力,尤其是当面对一支溃逃的军队时。
只见那一名名骑兵,双腿夹住马腹,徐徐追赶着面前溃逃的叛军,轻轻松松就收割了一名名叛军的性命,以至于在叛军溃逃的这条道路上,遍地都是叛军的尸体。
蒙仲不是没有看到那些叛军士卒的惨状,只是他对此无能为力罢了。
毕竟他手中就只有三千余兵士卒,若是他留下来断后,一旦那些早已失去斗志的叛军逃远后,他这三千兵卒必定将陷入王师的包围,继而被一举歼灭。
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即下令士卒们加快速度逃跑,哪怕途中看到有叛军士卒因奔跑而摔倒在地,甚至于因此被后面追赶的王师赵卒追上,他也只能转开双目,不敢去看那些叛军士卒最后的结局。
就这样惶惶逃到曲梁邑时,天色已暗,先行一步回到曲梁邑的乐毅与卫援等人,接应着蒙仲、蒙鹜、卫援等人的军队撤到了营寨。
见此,一路追赶着叛军的赵国骑兵,这才暂时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