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冲出去!”
“挡住!挡住他们!”
戌时二刻前后,在沙丘行宫的南城门,鹖冠子在按照蒙仲的叮嘱在行宫内放火后,便率领着约五百名檀卫军士卒,拼命朝外突围,然而闻讯而来的王师赵卒们,却用盾牌、身体拼命阻挡他们,致使两拨人在行宫的南城门外发生了严重的肢体冲突。
别看王师赵卒的人数占据绝对的上风,使那五百名檀卫军士卒看起来仿佛汪洋中的一叶轻舟,但由于王师的诸位统帅、将领谁也不想背负“纵容麾下士卒杀害赵主父”的恶名,以至于王师赵军内部早已下达了“不得拔剑”的命令,只能用盾牌与身体阻挡试图突围的赵主父一方的人马——姑且就泛称「主父近卫」。
不得拔剑的禁令,使得两拨人的伤亡完全不成比例,在短短片刻工夫内,人数仅五百余人的檀卫军士卒便击杀、击伤王师赵卒六七百人,而其本身的伤亡,却微乎其微,只有几个最倒霉的家伙,在被王师赵卒用盾牌推翻在地时,被在旁的敌我双方士卒不慎践踏导致重伤甚至致死,成为极个别的伤亡例子。
不过,即便两军的伤亡完全不成比例,但最先抵达此地的李跻却毫无惊慌之色,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附近的王师赵卒,逐一截断对面主父近卫试图突围的希望,有意将对方堵回沙丘行宫。
不多时,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阳文君赵豹三人闻讯而来,向李跻询问情况。
“安平君、父亲、阳文君。”
在向赵成三人拱手行礼后,李跻指着远处沙丘行宫的方向说道:“据士卒禀报,参与突围的主父近卫至少有五六百人,这恐怕也是行宫内仍在抵抗的最后一点兵力了,可惜还是被我方的士卒截住……”
在他介绍当前的局势时,阳文君赵豹神色复杂地盯着远处。
要知道,今日白昼里他才刚刚把蒙仲、蒙虎、武婴三人设法带入沙丘行宫,结果当晚沙丘行宫内便试图突围,阳文君赵豹绝不相信此事与蒙仲无关。
但正像他自己所感慨的,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一位义士去履行其忠义呢?
更何况,阳文君赵豹本身对于赵主父的感情亦极为复杂,他一方面不希望赵主父再做出糊涂的行为使赵国愈发动荡,甚至于为此不惜默许了安平君赵成与赵王何试图困死赵主父的决定;可在内心深处,他又不忍心看到曾经效忠过的赵主父,这位曾一度带领赵国走出困境的雄主窝囊的被困死在行宫内。
正是这极端复杂的心情,才使得阳文君赵豹做出了一系列言行不一的行为:明明是他奉劝蒙仲莫要多费心机跑到邯郸去恳求赵王何,可最终还是他为蒙仲等人提供了助力;明明是他奉劝蒙仲放弃营救赵主父,可他还是帮助蒙仲回到了赵主父身边。
可能,虽然理智告诉他并不现实,但在他内心深处,他或许仍希望着蒙仲能创造一些“奇迹”,使双方都能相安无事的奇迹。
而此时,安平君赵成盯着远处瞧了片刻,忽然皱眉问道:“李跻,主父身在何处?”
“这个不知。”
李跻摇了摇头说道:“迄今为止,我还未见到过主父,可能混迹在士卒当中……”
“……”
安平君赵成瞥了一眼李跻,旋即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战场,皱着眉头问道:“主父身边诸人,你可瞧见?”
“只依稀瞧见过鹖冠子。”李跻如实相告,旋即抬手指向前方。
顺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赵成、李兑二人果然隐约能看到一位身穿皂袍的老者正挥舞着利剑激励着其身边的主父近卫。
“其余人呢?”赵成皱眉问道:“可瞧见庞煖、蒙仲二人?”
李跻摇了摇头:“至今未曾瞧见。”
听闻此言,安平君赵成与奉阳君李兑二人对视一眼,均感觉有丝丝不对劲。
因为夜色的关系,纵使周围有无数王师赵卒手持火把站立着,但赵成、李兑二人仍无法仔细区分远处正在突围的主父近卫究竟是檀卫军还是信卫军,亦或是这两支主父近卫一同突围,但是,没有瞧见庞煖、蒙仲二人——没有瞧见赵主父,可能就像李跻所说的,赵主父只是假扮成寻常士卒试图蒙混过关,但没有瞧见庞煖、蒙仲二人,那么对面此时的突围,就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与其相信庞煖、蒙仲二人亦假扮成寻常士卒,赵成、李兑二人更倾向于此二人正护送着赵主父从另外一条路突围,此间的鹖冠子,可能只是一个声东击西的幌子。
想到这里,安平君赵成立刻沉声说道:“李跻,你速速派人通知赵袑、李疵、赵平三人,叫他们命士卒盘查各个方向,我怀疑……此南城门这边只是佯动,庞煖、蒙仲等人已然带着赵主父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行宫。”
“……是!”
看了一眼父亲李兑,见他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李跻将信将疑地唤来几名近卫,吩咐他们去联系围堵行宫其他三个方向的赵袑、李疵、赵平三人。
而此时,李兑将赵成请到一侧,低声说道:“安平君,若我等要等到赵袑、李疵等人的回讯再有所行动,别是要干等至少半个时辰,倘若庞煖、蒙仲等人当真已护着主父巧妙突围,这半个时辰的耽搁,恐怕会使其逃之夭夭……”
赵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问道:“奉阳君可有何妙策?”
只见李兑压低声音说道:“事急矣,不宜再缓图之,可使一人率军攻入行宫,搜查主父行踪。若主父在,你我立刻撤出行宫,若主父果真已潜出行宫,当立刻率军追击。期间若有檀卫、信卫阻拦,可使辨别仔细后,或杀或捕!……终归仅五六百人而已。”
“唔。”赵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