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几乎控制不住理智,只想冲上前质问,在理智离散的最后一刻,手心传来的刺痛才让他勉强回神,那被指尖嵌入得渗出血的伤口没能引起他半点波动,缓缓的往陆知杭那边走去。
一步一步,犹如千斤巨石般沉重。
只是,他没向前一步,那书生就往后一步,似乎真的对他厌弃至极,往日耳鬓厮磨的场景在脑海中回荡,对方好像真的对行房事极为抗拒,每每情到浓时都会止住,绝不愿越雷池半步。
云祈眼梢处的艳红透着几分偏执,他将自己从危险边缘拉回,尽量缓和了语气,将人逼到平榻边上,温柔道:“我如何舍得杀你呢?就是不中进士,我也会让你娶我的。”
“你真不会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陆知杭皱着眉头,试探性道,眼底隐隐透着期望。
他面上的表演惟妙惟肖,可心底早已心急如焚。
这不是陆知杭设想的场景,可偏偏云祈对自己的爱远比他料想的要重,再继续下去这出戏就白演了。
“你就是剜了我的心,我也不会杀你。”云祈宛若寒潭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陆知杭,随着距离的靠近,似乎是想要在那泛白的唇角落下一吻。
只是,那唇还未落下,陆知杭就先一步撑在平榻上的桌子干呕,那身体上的条件反射以假乱真,看得原本已经恢复理智,打算剖析对方这出戏是为何的云祈彻底没了自持。
“便真有这般恶心?”云祈眼眶微红,竭尽全力才咬牙说出了这话,视线落在陆知杭脖颈上□□的青筋,那副反胃的模样全然不似作伪,一如他在沧溟客栈见到两个小倌的模样。
可正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云祈才有些不可置信,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好似力不可支般后撤几步。
“你既心知肚明,何不成全我?”陆知杭费力催吐了半天,艰涩道:“我们陆家,就剩我一个独苗,如何能断了根?”
这话说出来,陆知杭自己都有些生理不适了,不用催吐都干呕了几声,更何况云祈。
云祈深不见底的眸子染上一层阴沉,猩红的眼睛交织着晦涩难明的爱恨,低喃道:“我的知杭必不是这样的,你是为了什么要骗我?”
“你又为何要苦苦把一个只爱女子的人逼得跟你一块当断袖呢?”陆知杭瞥见他手心渗出的血色,脑袋有些发胀,苦笑道:“就放我离去,不好吗?”
“休想!”云祈冷笑一声,嘶哑的声音犹如索命的厉鬼,根本不管陆知杭说什么。
他早就做好了此生纠缠到底的准备,既然让他动心,就绝无可能抽身离去,他的爱从来都是偏执的,不能与所爱之人厮守,眼睁睁看着对方和旁人亲亲我我,不如杀了他。
陆知杭突然有些无力,甚至不想演下去了,好言相劝都比在这用负心汉的姿态让云祈负气饮下解忧来得妙,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诛心的话,不是没想过,可看着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眼底闪过痛苦与偏执,他根本就无法违心继续说下去。
身后的钟珂似乎也没料到云祈会如此固执,根本不为所动,见陆知杭做出如此姿态都没让殿下动摇,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陆知杭定定地看着云祈良久,就着平榻上的矮脚桌倒了两杯温水,将褐色的药丸投入杯中。
云祈皱紧眉头,起初还不知所以,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味钻入鼻尖时,他瞳孔一缩,显然知道了杯中盛着的正是解忧。
从陆知杭的口中,云祈得知对方手里有一株解忧草,却不知对方还随身携带炮制成了药丸,薄唇抿紧,阴沉难测。
“你要做什么?”云祈死死地盯着矮脚桌上两杯晕染成浅褐色的温水,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陆知杭将桌案上其中一杯药汤捧在手上,察觉到云祈愈发红艳的眼梢,并未停下,面无表情道:“我也曾想试着接受,可不过是徒劳无功,只需想想就觉得与你亲近难以忍耐,饮下解忧把这段往事忘了不好吗?”
“你敢喝,我就杀了你!”云祈眼见着陆知杭当真抬起手就要一口饮下,目眦欲裂,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戾气。
冷光乍现,唰的一声拔出手中的佩剑,云祈直接一剑往杯盏挑去,势要将其打落。
只是在剑刃离茶杯近在咫尺时,陆知杭的手猛地往剑刃上挡,再不停手就会刺破上面的血管,逼得云祈不得不停手。
看着把解忧一饮而尽的陆知杭,云祈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过于震惊以至于没瞧见袖口内湿润了一块。
他扯了扯嘴角,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低沉幽怖的笑声在静谧的静室内平添了几分恐怖。
往日潋滟的眸子一片死寂,眼中的泪水汇聚成流,如断了线的珠般落下。
胸腔内挤压的痛楚越来越盛,到最后痛苦到了极点,喉中一股铁锈味涌出。
云祈猛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污血,死死地凝望陆知杭,道:“你怎么舍得?”
“殿下!”钟珂瞪大了双眼,显然无法相信这事对云祈的刺激如此之大,正想上前搀扶,就被云祈推开了。
陆知杭眸色一暗,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可走了半步方才后知后觉,视线落在了那杯尚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轻声道:“我已喝下这解忧,可却好像没什么奇异之处,据说用情越深,遗忘的便越快。”
“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云祈嗤笑一声,望着那谪仙般却口吐毒语的人,在对方饮下解忧的那一刻早就没了理智可言,手中握着的剑逐渐往陆知杭脆弱的脖颈靠近,只是这剑身却分明在颤抖。
“……殿下,饮下解忧,此后各不相欠。”陆知杭按捺住心尖的刺痛,神色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