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对面喊杀声愈来愈响,敌人也已顾不得向这边放箭。李参将奔过来说道:“彭大哥,吴舵主,我瞧似乎又是丐帮的英雄们相助咱们。”
吴舵主搔搔头道:“这一带就只有我大勇分舵的弟兄在此,又怎会有其他人?”
彭参将道:“咱们绕到对面山上瞧瞧去,若真是咱们的人,正好相助他们共同驱敌。”
三人连忙召集人众,悄悄向对面山崖上掩将过去。
众人行了里许,绕了个大圈,到得对面山脚下。吴舵主领头,首先攀援而上,彭、李二人紧随其后,其余便是丐帮众人与彭、李二人的那几名随从。
这山崖并不甚陡,左右不过二十余丈高矮,众人都是身有武功之人,不到一顿饭工夫,便已陆续攀到崖顶。
众人在一块大岩之后伏了下来。但听得兵刃撞击之声不断,显是双方恶斗正酣。
吴舵主与彭、李二参将同时探出头去张望,但见熹微的月光下,十余名黑衣人正围着一名身穿青衣的少年狠斗,只因隔得远了,天色又黑,看不清那少年的相貌,再向地上看去,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具尸体,显然都是被那少年所杀。
三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惊诧疑惑的神色。先前他们听到这山崖上传出喊杀声,均想己方到了帮手,就算没有百余人,至少也得数十人。然而此刻一见,非但敌人之数少得可怜,而相助己方之人更是只有一名少年。
吴舵主向那少年望去,只见他右手挥刀,左手掌击,刀掌并用;身法迅捷,刀势凌厉,一人在十数人的刀光剑影中穿来插去,竟似游刃有余,丝毫不见窘态。吴舵主的鬼头刀纵横江湖数十年,罕逢敌手,然而与眼前这少年刀法相比,威猛固然有所不及,灵动之处亦是大大不如,而这门刀中夹掌,刀掌齐施的功夫更是己所不能。不由得暗生惭愧之心:“瞧这少年也就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怎的武功如此了得,这少年的师傅定是个大非寻常的人物。”
他心里正想着这件事,忽听彭参将在他耳边低声道:“吴大哥,怎么样,咱们助不助那位少年?”
吴舵主回过神来,忙道:“当然助他了。这少年武功虽高,但终究寡不敌众,咱们一同杀出去,将那些辽狗尽数宰了。”
彭参将点头道:“是!”回头一扬手,道:“兄弟们,大伙上!”吴舵主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已然怪叫着向那群黑衣人冲去。
那少年见吴舵主加入战团,精神一振,出招更加有力。这两人武功都不弱,两刀交叉挥舞之际,不用旁人出手,这十余名黑衣人已被砍倒人。余下几人眼见情势不利,纷纷四散奔逃,却都被彭、李二参将等人或擒或杀。
吴舵主哈哈大笑,高声道:“痛快,痛快!”斜眼向那少年望去,但见他一张黑黝黝的长方脸蛋,浓眉大眼,神情粗豪朴实,心中对他起了相敬之意,问道:“小兄弟,你的刀法很好啊,请问高姓大名?”
那少年连忙拱手为礼,道:“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小子乔峰,拜见前辈!”
吴舵主心中急转念头:“乔峰,乔峰,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号,是近期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吗?”当下也是抱拳还礼,道:“小兄弟太客气了,我只比你大着几岁,用不着前辈前辈的称呼,我叫吴长风,是丐帮大勇分舵的舵主,你叫我一声吴大哥罢。我瞧你刚才所使的功夫,似乎是少林派的,你是少林俗家弟子吗,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乔峰道:“非是小子有意隐瞒,只是家师曾经叮嘱,不得将他老人家的师承名号宣之外界,还望吴大哥见谅。”顿了一顿,又道:“小弟曾听家师说起过丐帮英雄行侠仗义的豪举,心中好生向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吴长风也是老江湖了,知道江湖中一些高人侠士的脾气大多古怪,常对外界隐瞒身份来历,也不以为异;又见乔峰年纪轻轻便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是他言语谦和,丝毫没有少年人常有的那种骄傲自满之态,心下对他更是喜欢。当下招手让彭、李二人过来,替他三人互相引见了。
原来那彭参将名叫彭叔德,那李参将名叫李仁海。
三人互相续礼,均已兄弟相称。彭叔德道:“今夜若非乔兄弟仗义相助,咱们恐怕会一败涂地。不知乔兄弟如何会在此出现袭击敌人,是凑巧路过吗?”
乔峰道出原委。原来这年乔峰正好年满十六岁,而玄苦授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降魔掌”也已习练有成。这日玄苦与他拆招完毕,说道:“你现下的功夫,行走江湖当不成问题,只是你从无临敌经验,须得多经历练,方能更上一层楼。我近日得到信息,眼下契丹铁骑又犯我大宋边境,你火速前往雁门关,去助边关守将杨业杨元帅一臂之力。”顿了一顿,又道:“你初次下山,万事须小心在意,切不可鲁莽从事。”
乔峰近年来自忖武功已有小成,早就想独自到江湖上闯荡闯荡,一听师父言语,不禁大喜,也不多言,当下便拜别了师父。翌日清晨,向父母请辞后,从屋后牵出数年前耶律昊天赠给他的那匹千里良驹“虎王”,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那匹“虎王”久未纵性驰骋,此刻重展骏足,越跑越是精神抖擞。从河南少室山一路向北直到山西境内,沿途翻山越岭近千里路,也仅用了七个时辰。
傍晚时分,一人一马来到一处小市镇。乔峰在一家小客店打尖,他一天没吃东西,甚是饥饿,要了四大碗混沌面,两盘牛肉,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正吃到第三碗面,忽闻一阵奇异的香味飘进鼻端,接着便听到邻座有人叫道:“好酒啊好酒!”乔峰循声看去,只见邻座桌上一条大汉正将一个大坛子拍开,从里面倒出满满一大碗“水”来,举碗就唇,一饮而尽,伸袖抹了抹嘴,自言自语道:“真痛快!”说着又倒了一碗,仰脖子喝干。
乔峰幼时也曾听父亲提起过“酒”这种东西,但从未见过,更未饮过,此刻见那人喝的爽快,不禁好奇心起,走到那大汉桌前,抱拳问道:“请问大叔,这像水的东西,就是酒吗?”
那大汉哈哈笑了一声,道:“小兄弟,你没喝过酒吧?来来来,给你尝尝,味道可香啦!”说着又取过一只大碗,倒了一碗酒,递给乔峰。
乔峰也不推辞,说了声“多谢”,举起酒碗便喝。只喝得一大口,便觉酒水入口辛辣,难以下咽,但他不便吐将出来,闭着眼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腹中登时便感到犹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焚烧。他吐了吐舌头,道:“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