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没有他想象中的多,最荒芜的地方大概只有他爷爷的荷花池,里面漆黑一潭,已经变成了沉沉死水。
屋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林水程咳嗽了几下,在储物间里找到了以前洗好晾干的抹布。他打开id卡给家里交了水电,接着把所有的地方都打扫了一遍。
家里什么都没有,林水程出门找了找,在小区拐角找到了一个老破小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包泡面。
他的时间应该只够一包泡面了。
林水程回到家,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然后泡上泡面,坐在他和林等的房间里启动电脑。
家里空荡荡的吓人,破败空洞,透着久久无人居住的气息。但是他却在这个地方找到了某种片刻的心安,如同梦回孩提时代,如同下一秒林等就会跑进来扑到他身上,他爷爷会唱着京戏腔叫他们两个吃饭,林望坐在客厅,目不转睛地看着时政新闻。
权限卡刚刚插入,页面就弹出了几个字:“您已被全联盟范围内通缉,请立即自首!联盟军方将采取行动!”
林水程点掉了这个页面,接着运行他的模型。
他调出了楚时寒一案系统中有关他的全部运算数据,所有运算进程加起来接近50t。
这么多条目数据,这么多参照系,他要怎么找到促使他成了第一嫌疑人的那个异常数据?
虽然如此,林水程依然明白,出问题的地方可能并不在他的模型里,他的模型经过了无数次的调试和优化,一直到楚时寒一案之前,它的正确率都是100。
时至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傅凯的意思,为什么他要抹去他在楚时寒生命中的轨迹,为什么要把他拦在真相之外。因为那也是他要探寻的价值之一,傅凯没有说谎,他一直都在保护他。
如今这层保护网消失了,也被他亲手做出来的系统拔下,不知道是否也是一种命运的暗示。
林水程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傅凯”两个字,没有发现新的相关消息。
林水程发了一会儿呆,又搜索“傅落银”三个字,依然没有新消息。倒是看到了警务处公开的楚时寒一案的细节,和针对他的通缉令。
他没来得及告诉傅落银的真相,到底还是会通过这样惨烈的方式被他知晓。
这一刹那,他分神想了一下——傅落银应该非常生气吧?
林水程吃完了泡面,把碗洗了。
天已经黑尽,林水程关闭了笔记本电脑,随后动身出门。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仅仅拿了一口袋的冥币纸钱——四年前买了多的没有用掉的,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多少会在清明回来祭奠,却没有想到之后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他没有吃药,连日的奔波劳累让他体力消耗很大,但是他就是这样走着。从家里徒步到冬桐市的烈士墓园。
他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几次中途要停下来休息,冰冷的风雪直接灌进喉咙里,林水程浑身上下都冻僵了。
林望的墓碑前很干净,没有杂草灰尘,却也没有祭奠的痕迹。
从前带林水程参加化学竞赛的老师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后,老师的子女家人曾经联系过他,但是他依然没有来得及看一看。
林水程在坟前坐了下来,盘腿坐下,就像林望还在的时候,他们父子俩经常进行的“男人间的对话”,林望坐在沙发上,他盘腿听着,怀里一般都会抱着一本习题书。
“爸爸。”林水程发觉第一声念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喉头就已经哽住了,之后的话都凝涩在了胸口,嘶哑异常,“这么久没回家,我来看看您。”
他用冻得发白的手聚拢纸钱,慢慢点燃,火光明灭,照得他的眼底非常非常亮,带着发红的水痕。
“您和爷爷要是还在就好了。”林水程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没能让你们骄傲。我没有做到我想做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种时刻他仅剩的想法只有“回家”。
他这已被风霜摧折的避风港,已经物是人非的窝巢,他学会爱和悲欢喜怒的地方。
他深深地吸着气,胸腔因为过度激烈的情绪波动而有些痉挛的疼痛。
——他应该怎么做?
从小到大,他只知道应该做第一,应该努力背负起这个家的担子。林望是警官,但是对孩子们很温吞。林水程记得林望对他唯一一次发火,是因为发现他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背书,因为那样会破坏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