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氏身边后没几日,徐直便进入宗室族学读书,学业日益繁重,且东平郡王对王长子的教养亦十分上心,专门为他聘了一位西席,额外讲解经史子集。
是故,除了每日晨定时与朱氏见上一面外,徐直的所有时间,全都被功课填满,而于朱氏膝下承欢者,始终只得徐肃一个。
如此情形下,朱氏自然是偏疼次子多些,虽然待徐直也还不错,到底不能与从小养在身边的徐肃相比。
再说徐肃,因他是次子,又得朱氏疼宠,东平郡王也是怕王妃一个人孤单,便也没往严格里管教于他,功课上头过得去便成,西席就更是免了。
可是,王爷越是宽以待之,徐肃便越有种被父王忽略之感,反倒羡慕徐直,认为他生下来就是王长子,又有东平郡王亲自教导,无论爵位而是父王的宠爱,皆远胜于自己。
而他自己除了朱氏疼宠之外,爵位无望,功课亦无人教导,在在皆不及乃兄多矣,在他眼中,徐直得天独厚万千宠爱,自己却几乎一无所有。
再反观徐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幼时的那段岁月。
祖母性情古怪为人严苛,伴在她身边并不件令人愉快之事,他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有母亲疼爱的孩子,也曾无数次地幻想,当他回到朱氏身边时,朱氏会如何加倍地疼爱于他,以补偿那缺失的六年光阴。
然而,这美好的幻想,却因徐肃的出现而粉碎。
朱氏的一颗慈母心,皆系在了胞弟身上,对他却始终亲近不起来。徐直对徐肃的感情便有些复杂,羡慕有之怨恨有之,理智上却又觉着,徐肃替他在朱氏跟前尽孝,他理当感谢。
只是,这世上的许多事,理智是毫无用处的,情感才是左右世人行止的关键。
徐直自认不是狭隘之人,可每每面对徐肃时,他却总免不了有意无意地打压对方,而徐肃被朱氏娇养着长大,脾气也不小,自然不肯服气,常以言语暗讥。
长此以往,兄弟二人罅隙渐深,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关系颇为冷淡。
二弟果然出类拔萃,说话也和别人不一样。徐直此时语道,平直的眸光,也不去瞧徐肃,只正正望向前方,语调亦是平直的:这也难怪,二弟起五更睡半夜地拼命学着,长进一些,理所当然。
话音一落,徐肃登时面皮紫涨,眼睛都快红了。
徐直这话,正正戳中他的软肋。
他在学业上头十分用功,不客气地说,比徐直用功了干脆等大哥二哥都写完了,咱们再来彩棚,你偏不肯,硬拉上我过来,早知道还不如坐亭子里吃酒呢。
徐珩呵呵笑着向他肩膀上拍了两记,学着那戏文里的腔调,拖着嗓子道:四弟哇,四弟,你还是太嫩了哇,连个风向都不会瞧。
言至此,故作神秘地往前凑了凑,低声道:你没发现么,陛下方才让父王坐过去,父王谁也没带,单把五弟带了去,过后讲到写诗,父王把我们四个轮流说了一遍,又单单漏下了五弟。
那又怎么着?徐瑞皱眉侧了侧头,以躲开徐珩即将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目中满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