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知没再说话,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抱着让梅英疏和陆期破镜重圆的想法了,但他对陆期,到底还是心疼的。
陆期的行为虽然荒唐,但不是无迹可寻。梅清知有些懊悔,这么些年没能多给陆期一点家庭的温馨,他这个做老师的忽略了这一点,让陆期一不小心走了歪路。
本来听到陆期与盛遇分手了,梅清知是想让陆期把孩子打掉的,现在他没办法把这话说出口了。陆期在这世上是了无牵挂的孑然一身,他想要个孩子,生活还能有点盼头,如果放弃这个孩子,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或许以后会遇上个对的人、组建家庭,但那都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的事,而且陆期应该不相信那些,那么他要怎么度过眼前的生活呢?人没有点念想、没有精神支柱,就没有办法好好生活,到时别说工作了,就连身体也会跟着垮掉,更有甚者会抑郁、产生轻生的想法。
梅清知彻夜未眠,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在早餐的时候对梅英疏说:“这几天你有空多去看看他,孩子留不留随他,最主要他身体要紧,他很聪明,不会头脑一热生个孩子却不对那孩子负责,就是以后要吃点苦头,但我相信他能应对。你顺便帮我问问他,等出院了,要不要搬来我们家住一阵子,你和英蕊都搬出去做了,这么大的房子我和你妈住太空了,他要是愿意,就过来,我让你妈每天给他做好吃的,他现在要养身体,最起码吃饭上不能再随便应付了。”
梅清知这么絮絮叨叨的一通可谓是破天荒,就连梅英疏都吃惊了:“爸,你为什么不和他自己说?”
梅清知瞪他一眼道:“我这老头子说话他听得进去吗!我看他还算听你的话,你就帮忙说说怎么了?他要是觉得不自在,要么你也搬回来住,他和你熟……”
梅英疏看梅清知是真的着急,急到暂时顾不上亲儿子的终生幸福,只想着让陆期好过一点。
“嗯,我劝劝他。”梅英疏答应下来,“但他脾气犟。”
梅清知没辙了,匆匆吃完早饭,扔下一句不讲道理的“你必须帮我搞定”,就赶去医院上班了。
乔敏望着他的背影,不无感慨地说:“这老头子是真的把小期放在心上,就是脾气不好,不会讲话。”
梅英疏问:“妈,你也同意让陆期过来住吗?”
“那不然呢?他现在需要人照顾,无依无靠的,”她顿了顿,轻轻叹道,“也真是的,那么讨人欢喜的孩子,怎么就是运气不太好呢,我倒是想疼他,就怕他不要。”
第27章
陆期在医院躺了三天,没有意料之中的被各路吃瓜群众围观的难堪场面,除了医生查房和护士来换吊针之外,他过得十分清闲,仿佛被扔进了与外界隔绝的密闭空间。
梅清知和梅英疏来过几次,但都没说什么,既不告诉他别人对他是怎么议论的,也没有骂他不懂事,只告诉他孩子保住了,让他什么都不用想,先把身体养好。
可是陆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梅清知那铁青的脸色他不是没看到,他想,就不该拖着不说,现在闹了这么一出,老师一定很生气。
那天在手术室,起初陆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因为睡眠不足和身体疲劳,导致四肢有些酸痛,小腹虽然坠坠的,但并不强烈,他想着等下了手术休息一下就好,谁知快结束的时候那坠痛逐渐演变成了绞痛,他本能地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更不想耽误病人,他咬着牙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跟上梅清知的节奏,出色地完成了手术,等到他刚想喘口气,出的血已经顺着裤脚滴到了地上,紧接着金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没能为自己辩解几句“没事”,就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引起了一手术室的人的惊呼。
“丢人丢大发了……”陆期心想,他连产检都是找的别的医院做的,就是怕被太多人知道,这下可好,肯定是人尽皆知。
而且他倒在手术台上,说出去并不光彩,没人会说他爱岗敬业,只会觉得他这样对病人不负责。他可以说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他平时顶着“梅清知的得意门生”这个头衔,谁都知道梅清知对他偏心,现在连着梅清知的面子一起都被他丢光了。
光是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是无济于事的,梅清知再生气,从不让人打扰他这一点来看到底还是护着自己的,陆期对着白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觉得受不起这份袒护,这事他做得很混蛋,还自以为是地可以处理好的,结果弄得人仰马翻。
梅清知给他批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出院之后回家静养,这次轮不到陆期推辞,如果想要这个孩子,他就只能乖乖地回去躺着。
出院那一天,梅英疏请了假来接他,顺便告诉了他梅清知想让他住过去的提议。
陆期没料到梅清知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他很惊讶,一直以来梅清知对他的要求高到了严苛的地步,无论是在医术上还是日常生活方面,都强调要认真谨慎、严于律己,陆期理解梅清知作为老师盼着自己成才的良苦用心,所以对他十分感激,平时叫他去家里吃饭,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关心,但也只是吃顿饭罢了,与让他搬过去住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这份情谊太重了,做错事的陆期自觉承受不起。梅家把他当做一家人,可他从来没想过要跨过那条线,所以怀孕的事情才拖拖拉拉地不愿说,他怕梅清知不理解,他怕让梅清知失望,说来说去,他只把梅清知当做老师,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