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听几人一番话,心知人一定是救了下来,当即喜笑颜开,招呼几人都坐下,自己去后厨做了顿热乎饭。
听姜流霜说虽然人是活下来了,但依旧处在昏迷中,搞不好还得躺个几日。萧白玉惦记着他被人追杀的缘由,反正她们三人都无事一身轻,便干脆在小镇中住了下来。老板娘硬是让她们三人住进了自己的房中,她在酒馆里将就几晚,权当报恩了。
本来姜家姐妹一直都寸步不离她,萧白玉后来实在看不下去她们两人只围着自己转,硬把她们推出门去,叫她们去四处走走,享受享受两人时光。姜流霜拗不过她,便在屋子周边布下了周密的保护,叫她的那些小东西把整间房子绕了三圈,若是有不速之客硬闯进来,就会在瞬间被啃噬的尸骨无存。
独自一人的时候萧白玉会铺纸抄诗,尽量避免去想她不愿触碰的东西,比如从前,亦或以后。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以后,也无非是秦红药得胜归来,扬着她光华夺目的笑,向自己招招手,指引自己走向天长地久的彼岸,就像所有传说故事的美满结尾一般。
可到了那时,她要以什么面目去看得偿所愿,意气风发的红药呢,又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同红药站在这片土地上,环视她大金的雄伟壮阔。
她不愿贬低自己,可她却已经低到了尘埃中,她忍不住幻想以后同红药的每一个场景,但每一个画面中的自己都如此丑陋。
红药像一团烈火,当她站在烈火旁时,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给了她错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那般光辉灿烂。可当她远离了火,她才亲眼看到逐渐粗糙,逐渐破碎,逐渐失去光泽的自己。
而她现在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坍塌,腐烂进泥土里外,再无他法。
她持着毛笔的手久久悬在纸上,看着一滴墨悠悠的挂在笔尖,身不由己地坠落下去,弄脏了崭新的宣纸。
没等她想到再换一张新纸,门外远远地就传来了老板娘的唤声,萧白玉随手放下笔,起身走了出去。老板娘一句话不说,拉着她就往酒馆走,脚步飞快。
萧白玉知晓是凌崇醒了,跟着老板娘绕了几绕,便瞧见凌崇已坐起身来,靠着床榻向她扯出个苦笑来,道:“这回又是萧掌门救了我一命,我当真不知该……哎!”
萧白玉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摇头道:“救你的并不是我,等她们回来了再介绍你们认识。”
萧白玉有心要问他来龙去脉,只是见他大病初醒,不愿直戳他伤心处,便一直耐住不问,只闲话家常的同他谈天。只是没几句话后,他自己忽的嗤笑一声,自嘲道:“我一醒来就问了老板娘,才知道邺城已经丢了。萧掌门,你瞧我,我还想着奔赴边关保家卫国,却没想当今朝廷在背后给我捅刀子,只顾争权夺势的那些人,他们难道就不能睁眼看看,黎明百姓到底受了多少苦么,真是可笑!”
萧白玉沉默着,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脸面还能继续坐在凌崇面前。
凌崇仰头望着屋顶,眼眶已经憋红了,他不知这些话已经戳破了萧白玉最后一丝自尊心,仍旧自顾自道:“火炮落到了谦王的手中,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守着火炮在家等死么,哈哈哈……”
萧白玉察觉出不对来,忽的开口问道:“你是说,谦王派人抢走了火炮,还将你追杀至此?还有旁人参与么?”
凌崇回过神来,一双通红的眼看着她,似是不知她何出此言,但还是认真答道:“确是谦王,那伙人起初还想说服我入朝,被我拒绝后就动起手来。帮里同行的人都死在那里,只我一人逃了出来,全怪我学艺不精,才落得如此地步啊!”
萧白玉的身子脱力地向后靠去,重重地撞在椅背上,她也扯了扯嘴角,两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嘲笑些什么。
后话也只是客套似的说了几句请多休息,萧白玉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酒馆里难得多了几桌人,她也没去细看,像游魂一般的晃到了门口。
只听有对话声模模糊糊的传进耳中,邺城二字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萧白玉在门口站定,回头望了一眼。
“哎,你听说了没,朝廷终于出兵了,还是谦王带兵亲征呢。”
“何止听说,我亲眼见着了,一眼望去不见边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邺城去了。”
萧白玉站在阳光下,衣角都被镀了一层金边,她低头看着自己,只觉熠熠生辉,她想自己以后可能再没有比现在更加耀眼的时候了。
“玉姐姐!”姜潭月远远的就看见她正站在酒馆门口,欢快的一路跑来,挽住了她的胳膊,脸上还有玩闹后催出来的汗意,问她:“玉姐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姜流霜跟在她身后,先看了眼萧白玉的神色,觉得她光彩的不似平常,又往酒馆里瞥了眼,问道:“有什么好事么?”
萧白玉笑了起来,那笑温和舒适的像是蓝天中蕴起的软云,道:“凌帮主醒了。”
姜流霜挑了挑眉,只觉得很久不曾见过她眼中这般流转的光华,便疑道:“值得你这么高兴?”
萧白玉点了下头,露出些她不该有的俏皮来,回道:“是啊,非常高兴。”
第117章我心匪石不可转(捌)
历经战火摧残的邺城在几日里换了面目,城墙上残破的军旗被扯下,扬武扬威地竖起了大金崭新的旗帜。重新葺好的城墙上立了数名哨兵,严丝无缝地监察着邺城的各个方向,身旁的堡垒中还埋伏了精锐的弓箭手,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