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还有二十个百人队不分昼夜的在邺城的前后方巡逻,不论是山沟还是丛林,都被巡逻队翻了个遍,确保再没有他人埋伏。
秦红药每日要登上城墙巡顾数次,当她走到西北角时总会停下来,向着茫茫远方望个半晌,而那正是九华山的方向。
目光所及有时是清晨浅淡的微光,有时是正午熊熊的烈日,此时又是傍晚熏红的晚霞,她在格外赏心悦目的晚景中念着萧白玉,想象她在九华山中的一举一动。现下白玉估计已经回到了九华山,肯定会生怒罢,失望自己居然欺骗了她。
秦红药微叹一声,即使那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她还是交代了流霜,白玉养伤的这三月绝不能让她出山,哪怕她会怨恼自己,但只要知道她是安全的,便一切足矣。希望她一切安好,只要她好好的,平安的活下去,等到秋末,最迟到初冬,她们就能……
忽听脚步声杂乱作响,思绪转瞬回到眼前,秦红药回身,眼里绽出锐利的光。只见斥候飞奔上城墙,手里擒着前线加急传回的信,汗顺着脸像雨水一般掉。
斥候扑通一声跪在秦红药身前,双手呈上信,急道:
“启禀陛下,探子来报,百里外有浩荡军势,兼车马并行,辘辘声如雷霆,尚不知其众几何!”
秦红药毫不意外地接过战报,利落的撕开封口,上下浏览了一遍——谦王终于是来了,领着他积攒数年的浩荡兵力,带着让人闻之色变的火炮大队,如黑云般压城而来。
她是早有预料,但城墙上的将士闻声都望了过来,困惑是何人如此猖狂,竟还敢来抵抗。他们只知中原朝□□朽不堪,却不知谦王这十几年来对江湖和百姓不管不问,暗地里是囤聚了多少的兵力和武器,甚至还坐拥了让千万人弹指间灰飞烟灭的火炮。
秦红药扫去一眼,众将士后背一寒,立刻收回了目光。她不慌不忙的一摆手,道:“再探。”
斥候虽不敢抬头,但听到陛下如此镇定的语气,心里还是长舒一口气,看来情况不会非常棘手,便领命下去了。
秦红药负手立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中原边疆,自从打下邺城后,她便按兵不动,据守邺城。自有将士请命继续南下进攻中原,可秦红药早知谦王战火将至,而其他城池再没有像邺城这般易守难攻的地势,在此决一死战是再好不过。
只是不知军中是否还有谦王的细作,她恐又泄了密,所有战略部署便都由秦红药亲力亲为,除了心腹老将外,对其他人都守口如瓶。秦红药望向远方茫茫的地平线,明知大军还在百里之外,到此再怎么快还得一日半,可她却好像已经看见了铁蹄扬起的漫天黄沙。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终于可以完成哥哥的嘱托,终于可以再不管什么朝堂战场,只做她自己,只追寻她最想要得到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空气中已充斥了临阵的血腥味,但并不令人感到惧怕。
秦红药踱步下了城楼,都元帅乌海迎面而来,他身着重甲,头却压得很低。自从那一日进攻邺城时他身上的虎符被人偷了去,便一直羞愧万分,即使秦红药将寻回的虎符又交还于他,他都不愿在陛下面前抬起头来。
乌海咚的一声跪下,重甲磕撞声闷而响,他抱拳道:“陛下,听说敌军将至,还请陛下赐末将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末将带头冲锋!”
秦红药微一挥袖,乌海便感觉到有一股力将自己往起带,他一个趔趄站了起来,见陛下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又立刻跟了上去。
秦红药大步流星,头也不回道:“你不必多虑,上阵杀敌自是少不了你。传下去,谦王大军压境,全部列阵待战。”
乌海精神一振,抬头喜道:“末将领命!”.5wx
两人翻身上马,飞驰回了本营,战势将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邺城,宁静了几日的城池猛然喧闹了起来,每处都是人影憧憧,铁器交响。一番点兵布将后,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天色渐暗后又重新明亮起来,斥候回报的越来越频繁,每报一次敌军都近了十来里。
秦红药在本营中一夜未睡,依然精神抖擞,她在一切布置妥当后回房更衣。侍女照例拿来了铠甲军服,秦红药盯着面前的铜镜,从那模糊的倒影中好像看见了万丈光芒,这是金国的决战,也是她与一切旁事的决战。
她忽的挥手挡开了侍女手中的军甲,朗声道:“拿正装来,孤要着正装。”
侍女一愣,抱着铠甲匆匆退下,再回来时已拿了秦红药的帝服,手一抖开,衣服上精致夺目的刺绣都在熠熠生辉,明艳的色彩冲去了晨曦的黯淡,明黄的布料上绣着暗金的龙纹,龙口一吐,便是盛世山河。
侍女为她更衣后就静静的立在门边,她脚步刚转,房门便应声而开。秦红药昂首而出,早已列队肃立的士兵将领齐齐下跪,三呼声震天动地,她立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队面前,却并非是觉得豪情万丈亦或是气吞山河,她只盼着闯过这一关,盼着解脱,盼着早点去见她的白玉。
斥候传回了最后一次敌情,敌军已驻扎在二十里外,大战一触即发!
秦红药率先上马,严阵以待的士兵一并转身,持枪肃静,一步不落的紧跟着他们的陛下。待行到城门处时,秦红药一摆手,铁索哗啦哗啦的搅动起来,铜铁铸成的城门应声而开,约四丈的铜城铁壁微微颤动,抖下些许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