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勾起唇,亲了亲他的手指,“江与鹤,试着依靠我吧,我很可靠的。”
被吻过的地方好像落下了一颗火种,灼出一个大洞,撩起炽焰星火。烈火延伸到糟糕的童年,火舌吞噬着彼时长出的荒草。
他的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家。
爸爸扮演威严的角色,是工地的小监工。妈妈是传统的妻子跟母亲,温柔善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家境不算富裕,可日子平凡又快乐。
那天,江与鹤正值六岁生日。小镇里第一次出现了草莓,妈妈慷慨地满足了他的愿望。
那盒草莓颜色鲜艳,香味十足。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垂涎欲滴,只想赶紧回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妈妈接了个电话,脸色立马惨白。下一秒,妈妈猛地扯着他的衣袖,在街上狂奔。
妈妈扯得太急,草莓被打翻,全都掉在地上。
他着急地喊,“妈妈,草莓。”
妈妈充耳不闻。
一辆车路过,他眼睁睁地看着草莓被压得稀巴烂。鲜红的汁水淌在地面,蜿蜒流动。
他挣扎,引来妈妈一声怒吼:“你爸出事了!”
爸爸一如既往地去工地查看,却不慎被一块水泥板砸中。他躲得及时,没伤到要害,只是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爸爸在医院住了很久,妈妈任劳任怨地照顾,细到吃饭、洗澡、上厕所。
江与鹤那时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家还能回到原点。
没过多久,现实打碎了幻想。
原本恩爱的爸妈开始吵架,争吵越来越频繁。刚开始还会顾忌他,后来索性当着他的面。
一次晚饭,一向温声细语的妈妈摔了筷子。
江与鹤吓得一抖,塞进嘴里的饭都忘了咽。
妈妈眼红得厉害,“这家里里外外都依靠我。你有伤我就不说了,现在你好点了,总该找点事做了吧?”
爸爸灌下一口白酒,捏拳捶了下没有知觉的腿,冷笑,“不就是嫌我麻烦吗?”
“那我容易吗?我一个女人,扛着你上上下下一个多月,到处检查,回家也是,什么都要照顾到,我不累吗?”妈妈哭起来,目光转向江与鹤,“儿子到处打架,你也不管。还不是只有我给他上药。”
不错,自爸爸出事,江与鹤就在外头打架。没有哪一天是不带伤回来的。他不敢让父母知道,可是他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妈妈只好一边骂一边给他涂药。
他捂着伤口,惴惴不安地低头。
“我这个残废让你麻烦了,儿子也不省心,”爸爸腔调很怪,“还真是耽误你了。”
妈妈泣不成声,跑出了家门。
自那晚起,爸爸像变了个人,开始沉迷喝酒,终日醉得不省人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妈妈再也忍受不住无能的丈夫跟野性的儿子,于某日清晨出走。
从某种意义上,江与鹤成了没有妈妈的小孩。
没有人再给他搽药,拖着一身伤,有时还会饿着肚子上学。
他懵懂体会到,在生老病死前,没有哪种关系是牢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