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六儿本名已经无处得知了,这一部奇案的前半段,和掩面赌佛的故事并无两样,无非是他是个赌钱的个中好手,却连番败给了掩面赌佛,以至于输到倾家荡产,但是掩面赌佛却放了他一局,不但让他赢回了本,还答应他再也不出现在杭州城。
可是这案子,打这儿起,是才开始。掩面赌佛是不在杭州城了,关于他神乎其技的赌术,也逐渐被人淡忘,可是胡六儿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呢,他若是有这掩面赌佛一半的赌术,至少这杭州城,没一个人能赢了他。
眼看着十年期满,胡六儿成了自由身,他可按捺不住了,四处找人打听掩面赌佛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倒是真的打听到了。这掩面赌佛的确是再也没出现在杭州城,但是他压根就没有离开过杭州城!
这事儿是胡六儿的三嫂告诉他的,三嫂和一帮太太整体就打麻将,麻将桌上得闲聊啊,不然多没劲,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说出来的从家长里短到天南地北,什么都说,便说了其中一位太太有一个怪邻居。
这个怪邻居,整体不出门,但是一到晚上,他们家动静可不小,那摇骰盅的声音可大着呢,天天闹的人睡不着觉。一天两天就算了,可是半个月天天如此,这家的老爷不干了,上门得说明白啊。
老爷敲开了门,应门的冷面人,好像一点表情都没有,就问他有什么事儿,老爷正在气头上,迈步就往里冲,进去才看见,这家人在里面赌博呢,赌博的是个老头,还有一个戴着半脸面具的男人。
两个人神情专注,谁也搭理进来的老爷,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老爷一看,这二人可厉害了,骰盅一动,动静跟敲锣鸣鼓般的响,难怪天天吵呢。这家老爷是个本分人,不喜欢玩这些个东西,冲上去打断了二人,一通臭骂。那面具男子连连道歉,答应了这家的老爷不再出动静,但是请他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这老爷也奇怪,不就是赌钱吗,光明正大的都能赌,干嘛藏在自家院里赌,还就俩人。不过后来这声音确实没了,老爷也就没再过问,也没提起,唯独今天这家的太太聊着天就顺出了口。
三嫂回去一说这怪邻居,胡六儿一听,这肯定是掩面赌佛啊。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走了,实际上就藏在杭州城里钻研赌术呢。胡六儿打这儿起是每天都去门口拜师求艺,可是没人理他,都说他找错了门。
胡六儿知道不可能找错门,当晚趁着夜里,他翻过枪头,心想着你不给教,他就偷学。趁着夜色,他潜伏在院里,看着那掩面赌佛走过,他悄悄的跟在后边,那掩面赌佛走到房里,卸下了面具。
那张脸是什么样胡六儿至今也忘不了,难怪这掩面赌佛要带面具呢,这张脸给他吓坏了。这一吓就惊动了掩面赌佛,他立马把面具带上,朝着胡六儿藏身的草丛过去,胡六儿拔腿就跑,还没跑多远,就觉着后脑勺突然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他一扭头,原来那掩面赌佛不知道拿着个什么东西,甩手一抛,打在了胡六儿的后脑勺上。
胡六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路狂奔回了家,这要是报官被抓住,他罪名可不轻。说也奇怪,胡六儿跑了一段路,回身看看,那掩面赌佛压根没来抓他。他一想难不成这是掩面赌佛变相的接受他偷学了,心里不禁还有些窃喜。
蠢人终究是蠢人,胡六儿到这儿还不知道,他死期将至了。
胡六儿回了家,忐忑不安的睡了一觉,第二天睡醒心想还过去拜师,估计昨晚天色黑,掩面赌佛没看着他的脸。可是一起身,他这后勃颈却有些奇怪,他伸手过去摸了摸,什么感觉也没有啊,就连他手摸着的感觉都没有!
这下他觉得不对劲了,赶紧叫人来看,原来他这后勃颈上,多了一块黑斑!任别人捏掐锤打,那块黑斑都没一丁点感觉。胡家大哥心一狠,他听说中了毒只要把毒血放出来,就好了。于是拿过刀来,在黑斑上划了个口子,就是这一刀,胡六儿也没感觉。一刀下去,血就顺着刀口流下来,可是黑斑不但没见好,这血流到那,哪里就生出新的黑斑来。
这血里也掺着毒!
胡家没人敢碰这胡六儿了,把他关在房里,害怕他得了什么瘟病,出了门传染。饭菜也做好了,只端到门口,让他自己来取。
到了第二天,这黑斑就扩大了,变成了乌黑色,而且还到了脖子前边儿来,胡六儿现有黑斑的地方不仅没知觉,而且也动不了,他这脖子转不了弯了。再过了几天,胡六儿这身子也变黑了,手脚也变黑了,整个人意识还在,可是身子却没了知觉,动也动不了。
他口渴了想喝水动不了,饿了想吃饭也动不了,就是想翻个身都成了奢望,到后来他连声音都不出来了。
胡家人看每天做好的饭都堆在门口,胡六儿也不拿进去吃,心想这家里有多少粮食也不是这么个糟蹋啊,难不成病的茶饭不思了?这一家人是里里外外穿好,带着手台,捂着口鼻,才敢推开门进去。
屋里透着一股子臭味,胡六儿早死了,变丑了一具漆黑的干尸。到底是中毒而亡,还是几天没法吃没法喝这样死去的,没人知道,谁也不敢把他送出去啊。家里几个哥哥心想到底是亲兄弟,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
几个人趁着夜里把胡六儿抬到了荒郊,一把火烧了,把他那些个东西也都烧了。烧的时候,才现了胡六儿死前用他逐渐没感觉的手指,写下的遗书。这遗书里才把他偷师掩面赌佛的事儿写清了,可是等胡家人找到掩面赌佛府上的时候,打开门,压根就不是胡六儿所写的那样,根本是掩面赌佛的宅邸。胡家人商量下来,只能当做这是胡六儿中毒脑子都昏了,瞎想出来的故事。这一个案子也就无疾而终,警察甚至都没牵扯进来。
掩面赌佛就此人间蒸,化身成了栖善堂主,出现在南京城。
周浔到了杭州,几番打听,找到了胡六儿的家,得知胡六儿死了的消息,是费尽了口舌,最终还是花了十块大洋,才从胡家人手里拿到了那一份胡六儿写下的遗书。周浔说到这儿,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从怀里把那一封胡六儿的遗书递给了虞小楼。
虞小楼听罢这个奇案,脸色大变,这胡六儿中的毒,不正是南京城先前爆的怪病!他接过遗书,上面的字起初还算的工整,到了后面便歪七扭八,看样子那时候胡六儿的手已经恐怕没了知觉不能动了。
叹息一声之后,虞小楼把那封遗书收在了怀里。
“这事儿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给你五十个大洋。”周浔一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让他拿这么多钱。
“少掌柜,到底什么事儿啊?”
“拿着钱好好买几身衣服,吃喝喝好了,去娼楼找个姑娘也行。你吃着,我先走了,今儿你就休息,明天照常好好给我端菜!”虞小楼笑了笑,递给周浔一张五十块大洋的银票。
周浔结果银票,如获至宝般的,乐的嘴都合不拢,朝着虞小楼连连点头。虞小楼转过身走了几步,叹了口气,栖善堂主到底是谁呢?胡六儿看到了他的脸,为什么却没敢记下来,还有胡家人找上门去,那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栖善堂成了虞小楼心头的一个结,虽然如此危险的一个人并非是针对他,但是虞小楼隐约觉得,这事儿他似乎必须得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