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居高临下站着,神态倨傲,道:“挂不挂牌也没什么差别,就你那点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不如趁早歇了,”说罢,转身就要走,折枝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风月少爷,如果折枝不挂牌就没有钱贴补家里,我家中还有爹娘,有三个哥哥,阿爹摔断了腿,只能日日躺在床上,阿娘给人缝补熬坏了眼睛,哥哥们连媳妇都娶不上,要不是我这点微薄的银子,只怕一家人都吃不上饭了,求求您……”风月嫌恶的一脚将他踹开,折枝欲再扑上去,被小山跳出来一脚踩住一只手,折枝哀嚎一声,在地上动弹不得,泪水不住的往下淌。
风月冷哼一声,转身之际,被一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李静训双目圆睁的盯着他,道:“你……你为何欺凌弱小?”南风馆里呆了这一段时日,李静训也很明白要想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有些人是切忌不能惹的,但今天他却顾不得了,折枝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甚至在他十七年的皇子生涯中也从来没有体会过朋友的滋味,看着他那样跪在别人脚边哀求的样子,李静训心中不由得腾起一股怒火,这股怒火让他挺身而出。
风月看着李静训,有些意外,半晌才道:“身娇肉贵的小公子什么时候也学会逞英雄,给别人出头了?”缓缓的凑近,说:“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李静训逼迫自己直视那双眼睛,挺了挺胸膛,道:“明明他受尽了侮辱,你还来欺负他,是何道理?难不成是恨他抢了你的人?”起先李静训也听过那位黄爷是风月的追随者之一,常常来南风馆给他捧场,脑子一热,冲口而出。
小山立即跳了出来,说:“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少爷是什么身份?追在他身后的人千千万,这贱婢伺候不了客人,活该受罚。”
风月不欲多言准备掰开那只攥着袖子的手,李静训却仍是不放,说:“人家还有家里人要养活,你……你这样害人,怎知将来不会有报应?”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来,小脸涨得通红。
小山冲上去把李静训后颈的领子提起来,扔到廊下,折枝哭红了眼睛,不住的扣头:“风月少爷开恩,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围观的众人里三层外三层,早围得水泄不通,只听议论纷纷:“折枝这种老实人这回都给害了,新来的小子怕是扫把星……”
“就是,谁跟他沾边准没好事,离他远点……”
风月拂开小山,一步步走进李静训,眼神像刀子一样,似要把人一片片的隔开,“心疼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念着他?”
李静训站起来,迎着那双凌厉的双眸,不避不闪,“你就是恨他抢了你的人,你已经有接不完的客了,有的是人抢着点你的牌,为何连他这小小的一夜都不能容忍?”风月袖袍下的手攥得发白,胸口起伏,眼睛似要冒出火来,细看下去,又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小山一拳打在李静训的右脸,那半张脸顿时肿的老高,嘴角渗出鲜血,折枝扑上去拉住小山,却也挨了一脚。小山一边踹一边恨恨的骂:“什么贱婢,我家少爷还整治不了你了?”折枝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周围的人发出一片啧啧之声,胆小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其余的或闷头走开,或是饶有兴趣的观看。李静训大喊一声,冲过去抱住折枝,死死护住他,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李静训小小的身躯一直挡在折枝前面,两人抱成一团。
“行了行了,也不嫌难看。”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走过来,他身后跟着老鸨,走的甚是恭顺,所有在他前面的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连尹小山都停住了,退到风月身边。
折枝哭着跪下说:“爹爹,折枝错了,都是折枝一个人的错……”那男人却看也不看他,嘴角擒笑,对风月道:“实在不高兴拖下去打两巴掌解解气,跪上几天也成,”老鸨接过话道:“落牌七日,恐怕会影响馆里的生意,风月,你要罚谁老板从没说过半句,只是……还是要想想大局。”
自从男人出现,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的俯首帖耳,人群里,唯有风月仍不改那副倨傲的姿态,口气也未有减缓,“老爹是嫌我赚不了钱了,养不起这南风馆,也成,明儿尽管把我发卖出去,风月绝无半句怨言,”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动,老鸨嘴角扯了扯,强行堆出笑,道:“这是什么话?老板最心疼你了,说这话不是叫人寒心吗?”
“寒不寒心的我管不了,我说的话不会变,王婆要是觉得我碍了眼,就去找个相熟的人伢子来,明儿我就收拾东西,正好,让你那媚璃顶上,也不枉你一番调教,”
王婆脸上顿时黑了,连话都接不住,只恨恨的看着风月离去的背影,转过头对着老板道:“您看,他这个样子都是您给惯的,你还不管管,无法无天了……”男人叹了口气,看了眼远去的背影,目光似复杂不清,也转身走了。
人群哄散,折枝的惩罚没有改变,李静训又被扔进了柴房。
夜晚,李静训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他摸摸扁扁的肚子,透过屋顶的破洞数星星,忽而,那柴房门的锁哗啦哗啦的响起,一个人推门而入,借着烛火的映照,那人竟是小月儿,只见他提着个大大的八角食盒,掏出火捻子将一盏油灯点亮,道:“我当你是有多惨,看这模样,倒像是回了老家似的习惯,”说完,自顾自的将食盒打开,又在院子里寻了张矮凳,袖子一抹灰尘,将一盘鲜笋烩鱼肚,半只切好的烧花鸭子,一碗清粥,一碟子酥豆摆好,再取出一副牙筷,一只瓷勺,筷子上端对着李静训,便向他眼神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