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训看着那碗筷,又看看小月儿,没动。
小月儿疑惑道:“不合胃口?”李静训摇摇头,只不错眼看着小月儿,满脸警惕,“折枝呢?”小月儿道:“落牌七日,心情不好,躲他房里吧!”李静训还是不动筷,他在柴房里被关了这么多回,突然从天而降如此丰盛的,难免心中不疑虑。
小月儿像是看出来了,轻咳了一声,道:“我路过后厨,看还剩下好些客人没用的菜,想你反正也还饿着,就……就给你送来了。”
李静训想了想,这人以前总凑在风月面前献殷勤,后来自己无缘无故的顶了上去,这人怕不是心里记恨他,在饭菜里下毒?想到这儿,他咽了咽口水,还是不敢动。
小月儿无奈,捧起那白粥喝了一口,又每道菜一一吃了两口,擦擦筷著,重新递上,李静训迟疑一下,道了声多谢,接住筷子,浅尝了一口,忍不住大吃特吃起来。
小月儿又点了盏油灯,用纱罩罩着,转身出去抱了一床半新不旧的厚棉被,铺在墙角,一顿功夫弄完,才道:“那今儿晚上就先这样,你吃完了将碗筷放在墙角便是,我明儿再来拿,先走了。”
李静训一肚子话还没来得及问,便看他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去。
花厅,正是莺歌燕舞。
雅室内,媚璃一身轻透的纱衣,勾勒出年轻的身体若隐若现,樱桃小口含了颗葡萄,喂到怀中的男人嘴里,分开时,挑起一丝津液,娇嗔道:“史爷都多少日子不来了,还以为把媚璃给忘了呢!”男人闭着眼睛享受,拍拍那只柔嫩的手,道:“衙门里事多,走不开,”媚璃却道:“哼!是不是被春凤楼的狐狸精勾跑了,要去您就去,以后就别来我这了,”作势便要推开男人下床,男人一把搂过他的腰,道:“行了行了,明天让三顺陪你去烟云庄挑两件你喜欢的首饰,嗯!”听了这话,媚璃才没有多言,扭捏着缩在男人怀里。这位史爷是烟花之地的老手了,平素最喜欢讲究个刺激、新鲜,媚璃刚挂牌没几天,便被他摘了去,这人手段老道,那媚璃又急于赚钱,一来二去,就成了熟客,这个人两鬓夹杂着白发,虽然日常玉食讲究,但毕竟上了年纪,皮肉松弛,除了酒臭味,还带着老人独有的油脂腥味。
雅室外,两个史爷的随从在门口把守,两人俱是一身深蓝色的短褂,用细麻布织成,四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落在下堂的小月儿身上。话说小月儿从后院出来后,便去花厅忙活,此刻正殷勤的倒酒,腰身弓着,浑圆的双臀挺翘肥美,那客人被几句奉承话哄得哈哈大笑,在他臀上一拍,顺手赏了几吊钱,小月儿赶紧接过,抛了个眉眼,塞在怀里,他今晚面上敷了些粉,遮住几点麻子,很有几分风骚,两个随从看得直咽口水,“这大屁股弄起来不知道多舒服。”
小月儿上了酒菜,便转个弯往后院里去躲着数钱,大晚上的热闹都在前厅,杂役们都凑过去讨上前,后头没人又黑黑的,莆一进去,便给两人捂了嘴,扒了衣服,拖到假山后头去了,不一会儿传出嘤嘤的声音,不知是哭泣还是呻吟,月色下三具白花花的肉体交织在一起,只弄到后半夜方才了事。
再看这边,花厅里头风月早早的退了场,他挂头牌很多年,出来露个脸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只是堪堪往那儿一坐,喝酒品茗,不似别的小倌儿那样卖弄,牌子刚挂上便自有人去抢,空置的墙面下,常围着好些来迟一步的恩客,摇头叹息的。不过若是熟客便不同,尚书大人早早让人来传话,今日的牌子上便挂了一串银铃,用红线缠绕,这是行里的规矩,意为只等那意中人取下。
王有贞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也不过坐了两年,当年应试之时也仅仅是个三榜的成绩,不算靠后也不算靠前,从一个校书郎做起,到现在也是二十多年起伏,终于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新君继位,需提拔可用的人手,王有贞最大的优点便是审时度势,凡事绝不强出头,满朝上下素来觉得他是个恭顺的,遂提拔至一部主位。
话说,他家里也是妻妾成群,正房夫人当年本就长他三岁,随着年纪越大,面目渐老,王有贞只把人放在房中,夫妇两个面上也相敬如宾,过去他谨小慎微,以清流自居,故而不敢纳妾,提了尚书以后,竟一口气娶了五房,养在侧院,后来仍觉得不够,听了同僚的推荐,逛了一趟南风馆,与风月一夜春宵之后,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得闲便扎在馆里,流连在朱兰温香之中,甚至偶有接回府中聊以慰藉,上次小妾的事一出,人人都道这是拂了尚书大人的脸面,他却只是捋捋胡须,“窈窕佳人,君子好逑,不拘男女嘛!”
风月的厢房名为“西洲”,边上有一副工整的字对: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是王有贞一夜风流以后,兴致上来了,提笔而就。尚书大人亲手题字,老板千恩万谢,大为惶恐,赶紧命人找了巷子里最好的裱糊匠,做了个牌匾,挂在那门上,南风馆的名气便又响了一场。此刻,屋内是软玉温柔的风流,一室炉香温暖,绣帷里两个人影卿卿我我,交织成一片,王有贞破迫不及待的往那风月的颈间拱,却没得到往日的那般回应,抬头见那可心人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头直打鼓,不知是哪里又惹了这心肝儿不快,风月直接将人从身上推开,摇曳的衣摆及地,径直走到窗沿下,此时,月华漫天,流银泄地,窗前的美人轻露香肩,面上却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