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江倒不在乎金雪瑕的想法,只是发现徒弟忽然沉默,像是没了胃口,便轻摇蒲扇,为他扇风。
徐轻云指指越千江,比了个“父亲”的手势,点点周不渡,比了个“儿子”的手势,调侃的意思不能再明显:阿越师父这是拿徒弟当儿子养了!
周不渡本就已经很不自在,见状,轻轻推开越千江的手,让他不用再扇。
越千江放下蒲扇,眼神有些委屈。
“我师弟的意思,是说……你们像一家人。”沈浣川无语,夹了一筷子青菜直接怼到师弟鼻子上。
徐轻云跟师兄推搡打闹。
赵揽月回过味来,道:“这院子就是一个家的模样。”
周不渡被吵得发晕,揉着太阳穴。
什么才是“家的模样”?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前世的旧景象。
昏暗的黑工厂、亮白的实验室、淡红的晨曦、血色的落日……不是他的家,只是困住他的囚笼。
当旧的世界远去,回忆渐渐模糊,只有那座滨海别墅和列昂尼德抚过他额发的手反复入梦。
可惜,自己从前太固执了。周不渡满怀对养父的思念与歉疚,心中忧愁与温暖交杂,感慨之下,想起东坡的一首词,低声念了出来: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诗词之美,在韵更在情,众人即便不懂赏析,却都说极好。
不单周不渡胸前护心镜微微发烫,仿佛是杨悉檀在发表“高论”。
就连金雪瑕都低声重复:“此心安处是吾乡。”
越千江揉了揉周不渡的脑袋。周不渡勉强露出笑模样,尚不知道自己随意提起的一首词给那位沉默的刺客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吃完饭便继续干活。
一众人看得乏味,很快就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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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心情低落的缘故,周不渡脑袋里想法乱窜,精力不济,造物的进度比预计稍慢。
他日间总是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任何负面情绪,自觉矫揉造作,怕给师父添麻烦。
夜里辗转反侧,他打定主意,往后要跟越千江保持距离,轻手轻脚摸到外间小榻上独自睡觉。
越千江何其敏锐?一动不动,自然是在假寐。他知道小徒弟不开心,却不明白他失落的原因。想了一万遍,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似乎却也没有。
周不渡双眼紧闭,竖着耳朵,窥听越千江的动静,怕他来,又怕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