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萤初心思不在吃饭,她心不在焉夹菜,伸长脖子张望,等看到段沐宸已经出了堂屋,她放下碗筷,和她一起张望的朵红提心吊胆中得了口气,劝阮萤初:“王妃明知内院不可议政参事,奴婢看王爷脸色都变了。”
“王爷倒不是因为我的话变了脸色,他苦的是敬松宴。”阮萤初笑着,她看看书案,走到面前拿起段沐宸放下的文牒,文牒下面还放着敬松宴的帖子。
朵红急忙冲去关了门窗,神色紧张:“王妃不可啊,私勘朝中文书可是会掉脑袋的。”
“我没看,我要的是这个帖子。”阮萤初拿起敬松宴的帖子朝朵红晃了晃,段沐宸就是不信任她能办好这件事,反正段沐宸不去,她帮他去了后,段沐宸就不能赖账她的诗文,一举两得。
“朵红,回府。”阮萤初不忍再看朵红没了七魂六魄的样,回了府后,她再从长计议。
这晚,段沐宸进了房门只在地上铺好床铺躺下,并未和阮萤初说话。阮萤初坐在书案前,回来时她让刘叔帮她打听敬松宴的事,这会儿她拿着帖子仔细看过来,下贴的主人是昝松,土著帮众的头目,宴会听上去就是要孝敬他的意思。
土著帮众以前做的是山匪行当,他们一边剥削平民百姓,拿出钱来给当地官吏封口费好继续作恶,后来段王府接手西南事宜,昝松带着土著做起商人,买地走镖,贩卖西南边境土产,如今起家的人都要从他手里行方便交保护费,走镖更是被他们的势力垄断,官府的物资较多时候不得不交给他们来运走。
段沐宸不去是不想和手下狐假虎威,惺惺作态的官吏一样,不拿出法子,替百姓荡平山匪起家的祸害,合着土著帮众上演一家亲。他不是没想过大刀阔斧凭一人之力把土著帮众铲除,但其中涉及的盘根错节和西南风土有关,本地人对土著的族群崇拜和依赖,加上他们扩大的产业涉及西南经济方方面面,朝廷依仗着他们赋税贡品,只求安稳,不易翻动。
阮萤初听完刘叔探听来的种种,段沐宸不去就好,只是敬松会上,昝家会把接下来一年涉及的商贸地域做成水晶绘图,烹制的十米长的八仙盘,只有吃完铺平在上面的八道菜后,才能看清全貌,段沐宸想看的是昝家的绘图。
她把藏在袖口的帖子隆了隆收好,阮萤初已经决定明日要去,等段沐宸离开王府就行动。
天明时,阮萤初听着段沐宸收起床铺的声响,她闭着眼睛故意挨到段沐宸离开,后面朵红进来,阮萤初才把要做的事交代朵红。
“这太危险了,奴婢不想王妃冒险。”朵红跪下来,眼泪就跟着噗通滴落。
阮萤初安慰朵红:“我想过,不危险,朵红你想想看,我是扮成男子去参加,他们很难发现。”
“可是凡事都有万一,昝家害人的法子奴婢听了都渗人,王妃可不能去冒险。”朵红跪在床边,阮萤初看朵红这样,只能说:“那我不去了,你找身衣服来我交代刘叔去看看。”
朵红眼泪止住,好在劝了王妃,她点点头,答应去找衣服。
靠着这个法子哄骗了朵红,阮萤初和刘叔交代是朵红去宴会,两边都被她打了掩护,阮萤初在房中偷偷换好男装,大摇大摆出了王府也没有人起疑。
宴会设在昝家家府,敬松宴能请上的贵客,都是昝家有意要打点或是生意上往来的朋友,阮萤初身穿月白色长袍,头发梳成男子装扮。
她在远处观察,配了刀的客人都被要求拿下佩刀代为保管,她把袖口的小木刀收紧,左右看看应该不会被叫住,拿着帖子走到面前,交给两边的大胡子猛汉后,其中一人叫她稍等。
想是去告知段王府来人的事,阮萤初站在一侧片刻,便有一名身着兽毛搭肩的男子前来,“段王府的人大驾光临,昝家有失远迎了,快快请进。”
阮萤初随带路的人进去,来去的带刀猛汉都向他点头,应是昝家当家的人,见阮萤初眼里忌惮,他开口:“在下昝利,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清风。”阮萤初咳着嗓子拉粗声音,害怕露馅,还掩了袖子狂咳,致歉道:“有些顽疾,得罪了。”
“清风兄弟哪里的话,我们山野粗人,没多少讲究。”昝利把阮萤初带到座位后去了里面,阮萤初四顾当下坐满的宾客,不少里州官吏,未见女子夫人,她扮了男装来是无心插柳。
这时,二十来位猛汉穿红褂子,赤膊抬了一方长桌上来,长桌蒙着一条绣帕,应就是八仙盘,放在宴会的正中,刚还人声鼎沸的热闹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八仙盘,看陆续进来的舞娘把八样菜放满在八仙盘上。
丝竹吟曲,舞娘围着桌子跳起舞来,说话的人慢慢恢复热闹,从两侧进来的娇美艳丽装扮的女子,在宾客身边坐下,阮萤初也没能幸免,她的身边坐着两位衣裳薄如蝉翼的女子,手臂缠在阮萤初肩上,“公子好生俊俏,我来陪公子喝一杯。”
她扒拉开肩上的手,往后退开些距离,拿起酒杯的女人看她这幅模样笑得更开心了,将酒杯凑到阮萤初唇边:“公子莫怕,我们不是妖怪。”
阮萤初只好拦下酒杯,半坐起身子摆手开始努力咳嗽:“姑娘还是离在下远些好。”
因着她咳嗽又看起来阴柔的脸,女子才没兴致地站起来离开,去了其他桌子,阮萤初平复好心境,一曲结束,昝松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