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林平静地陈述了句事实。
隔着门,声音不算大,可听着却又是异常清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魏亦明脚步一顿。
院里传来一阵抽气声,随即另一人嚷道:“我的天嘞,姐姐,这话可万万别出去说,到时候有多少颗人头都不够砍的,那魏国公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人,姐姐你可别再替她说话了。”
沉默半晌,吴林开口问道:“一个购买了大量兵器,还养了私兵的重臣,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逮捕了?期间两方未起冲突,未动干戈?”
对面的人愣了半晌,支支吾吾道:“这个。。。大约当时,兵器与私兵都不在京中。。。”
“那听闻魏国公被抓之后呢?也没有进京救主吗?”
“据我读到的本朝纪事所写,五年前,我朝数十万士兵皆被派往北境救灾,皇城内只留了不到一万的御林军,如此薄弱的兵力,圣上却敢连夜下旨抓人,难道她不怕打草惊蛇,惹来一场祸事吗?魏国公的私兵有七千,数量上,圣上可是一点也不占优势呢。”
听见这话,魏亦明眉心一动,深深地望了宅院的大门一眼,随即扶额苦笑一声。
一个乡间的草包书生都能想到的蹊跷之处,满朝文武,竟然无人能提出来。
满朝的高官武将,难道,真的不如一个小小童生聪
慧吗?
门内的人似乎是无法在回应吴林的话,颇为苦恼地回应道:“姐姐,快别再说了,这事咱就让它过去吧,左右这县试考不到的东西,了解即可,何必较真呢?”
吴林淡淡一笑而过,她到底也不是个执着于将旁人的人生了解个透彻的人,因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答她一个“好。”字。
魏亦明却已然冷静下来,面上不见喜怒,径直推开了宅院的门,随着那木门吱呀一声,院内的两人皆是朝他看来。
魏亦明抬头瞥了眼吴林,方才路上那一肚子的气竟也没有发出来,只是颓然地将手里的竹篮一松,任凭它落在院子里,随即一摘自己的帷帽,边用手抚着被帽子弄乱的头发,边自顾自地往屋内走。
王鹤瞧见那帷帽下那张脸,猛然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如此美丽,姐姐,这男人就是你夫郎?”
吴林看她那副惊掉下巴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王鹤陡然间就对吴林的同情少了大半。
起先她还同情吴林又穷学习又差,如今一看,她还是该最同情自己。
受了些打击的王鹤倒也没有留很久,不一会就匆匆告辞,吴林清闲下来,见现在阳光仍就挺好,便拖了把椅子出来,在院内晒着太阳,捧着本书仔细翻阅。
院里突然一阵“哗啦”的泼水声,吴林侧头瞧了一眼,发现是魏亦明在院里倒一盆用过的热水,他方才打了水洗去脂粉,现下脸上干干净净,不止是洗脸,他将头上的木簪也取了下来,披着如墨的长发,低头凝视着地面上的水渍,并不言语,垂着双眸,有些疲惫的样子。
吴林瞄了他一眼,便又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转回书本上,什么话也没问。
魏亦明倒尽了那盆水,轻呼一口气,便在长廊边坐下,斟酌半晌,没好气地开口道:“我今日去卖绣品了,为了赚钱还你。”
吴林听见声音,放下书本又打量了他一下,难怪这般疲惫,原是出门找事做了。
“那挺好,你多努力吧。”
吴林手上将那书本翻了一页,嘴上应付他道。
魏亦明听见这话,靠着柱子冷笑一声,半晌才道:“我一件绣品也没有卖出去。”
一件也没有卖出去,这绣的该是多糟糕?
吴林放下书卷,一时竟觉得有些好奇,起身从那篮子里翻出一件来扫了两眼。
并不丑,相反,还绣得格外好,木兰,梅花,金菊,牡丹,各类好看的花被他绣在素白的帕子上,就好像盛放在那薄薄一层布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