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脚的样子活脱脱像只跳蚤。
待他发现海塞姆把他那边的人几乎全都干掉,艾山被阿拉丁反剪双手压倒在地时,眼睛就快凸出来了。
“你他妈,你他妈搞得花样,你把我的人全杀了,你……”他胡乱开枪,早已把弹匣里的子弹消耗一空。刚才怎么嘲笑海塞姆,如今全都报应到自己身上。他又如何能料到,会横生这样的变故。
伊萨恨他动手杀人毫不留情,又觉得此人无耻对孩子残忍,搜去他的武器后,先揍了他几拳。
“你这个贱种,你敢打我,看小爷以后怎么收拾你。海塞姆,你不能杀我。我们是一家人,你杀了我没法和家里交待。我是老家伙派来的……嗷。”到这种时候,苏里唐仍会讨饶。
被解除武装的阿曼也替他求情。
艾山一言不发,对自己替这样的人干活感到不齿。
海塞姆一个眼神都没给苏里唐,摆摆手,伊萨又给他一拳,塞住他的嘴。
他生他死全是小事,地底下那些才是要命的东西。
它们是什么,它们会怎样?看一眼正询问白净识的白慈,海塞姆不觉得白慈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先前对白净识使用“吐真剂”,白净识作为一个守谜人很称职,透露的信息不多。不是因为她意志坚定到能抵抗药物,而是因为她本身所知有限。
深谙守谜第一原则:一问三不知是秘密最大的守护者。
他们一行人能顺利到这里,运气和庄申掌握的信息才是最大的关键。庄申在不知不觉中已做过如此之多的调查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
只是不知道命运是否依然会眷顾他。
白净识好整以暇坐在高台口的大石头上。除却下去查探的人,所有人暂时集中在这里,手持武器,随时留心地面。
来自地底深处的一双双手正一点一点地攀上来,两条半截的胳膊,渐渐显露的头顶,每向上冒出一点,都带着一种重见天日的雀跃。别说是手,就是一棵树以如此可见的速度生长都叫人觉得恐怖。
庄申握着白慈的手,很紧很紧。她的心情很复杂。苏里唐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极大冲击,要是没有变故发生,她相信那个疯子会把她们一个个羞辱后杀掉。她一点没有办法,只能压抑着澎湃汹涌的情感,谨慎地等待契机。愤怒被挤压成一根细线在她胸口切来割去。
那个无耻的男人就在她视线所及之处,被塞住嘴,绑住手脚,丢在一旁。饶是如此,他也不见半分担忧,和他在杀人之后讨饶一样,好像海塞姆放过他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情。
他的有恃无恐,让庄申压抑到极致的忧惧变成一个笑话。
如果刚才海塞姆一口答应放过他。庄申觉得自己会冲过去,割下那人的狗头,就用她的工兵铲、装满水的瓶子、路边的趁手石头,一下一下,打到他面目全非。她想挖掉他的眼睛,打爆他的命根子,把他的每根骨头都碾碎。
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减少一点她的愤怒。
愤怒的背后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失望,有多无力便有多愤怒,有多害怕便有多愤怒。人作为一种碳基生物,力量本就十分有限。
作为一个现代人,庄申痛恨规则外的人,尤其是身处规则以外,丝毫没有半点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人。
人之初性本恶,是后天的教育与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使人远离罪恶。然而有些人在9102年,依旧奉行丛林法则。文明在丛林法则跟前,被捻落成泥。
庄申相信,弱肉强食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留存在每个人的潜意识当中。当人回到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环境里,那种原始的恶会被唤醒、激活。人自然而然会生出反社会的念头,就如同此刻她内心奔腾不息,难以克制的恶念。
不知是否因为从小生长环境的缘故,见多了这样的人,白慈的适应性显然要比庄申好上许多。她并未计较海塞姆没有将苏里唐就地击毙,安慰女儿几句之后,询问白净识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净识面容冷静,眼睛里却有一丝狂热跃动,叫白慈心惊。与白净识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寡淡无欲的白嬷嬷有这样的表情。
“阿慈,待在我的身边。小芷,拉着我的手。庄申,不要走远。”白净识关照她在世上唯一牵挂的几个人。“阿慈,那些人,可能来自你的故土。”
她胸中感慨万千,白慈没有传染到一星半点,她推推庄申,问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嘛。”庄申没有答她,被握紧的手掌传来钝痛。
庄申握得太过用力。
“小申。”不见庄申回答,白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苏里唐还会有谁。而此刻,庄申闪烁的目光透着暴戾之气,让白慈担心。
“小申!”白慈把庄申的脸掰正。两人面对面,庄申在注意到她的担忧,方如梦初醒,眼眸中跳跃的暴戾之气逐渐散去。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白慈。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那些东西是什么。”庄申到底没说,她刚才想打烂苏里唐的狗头。她避开白慈关切的目光,有一点不好意思。
白慈没有戳穿她,也没放被捏疼的手,“想到那些是什么了?”
庄申怔住,脑中灵光一闪,说:“是被封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