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周看着沙盘上河北方面粗略的摆设,猛地跪下道:“行周有一计策,可收河北、山东!”
张迈笑道:“以我们此时的兵力与军威。取河北容易,收山东不难,但没粮食啊!”
“有粮食的!”高行周道:“孙子云:食敌一钟,当我二十钟!只需取得石晋屯粮。便可用兵!”
张迈大喜道:“石晋屯粮?粮在何处?”
高行周道:“此次石敬瑭用兵,以河东存粮供应西路人马,以山东、河北存粮供应东路与中路,山东以及冀东的各路粮饷,皆用水运,由永济渠北运,主仓位于定远军,此处有供五十万人半年之粮,仓名平幽!冀中冀西征集到的粮草,屯于定州,仓名曰共济,可供十万人二百日之用。东路人马,粮食都从平幽仓取用。中路人马,粮食则从共济仓取用。两仓均由杜重威总体掌控,而共济仓之权,属下专之,守仓人马亦是属下奏请委任,若能以一支奇兵南下,袭取共济,则损石晋之余,而我军一战之资可得。”
张迈问道:“若我给你便宜之权,你有几成把握?”
高行周道:“敢问元帅,灵丘县如今到手未?”
张迈道:“先前折德扆南下,灵丘县白云寺武僧起事,占领了县城,如今全县上下都已经奉行云州这边的号令了。”
“若是如此事有七成以上把握了!”高行周道:“灵丘再往南,那就是属下的故里,宗族在那里,故旧也在那里,元帅如今又得人心,属下到了那里,宗族故旧便都会为我掩护,轻骑走小路奔袭,四日之内可抵达共济仓,若守仓者仍是属下部将,一言可开,若守仓者已经易将,奇袭之下,亦有极大机会可以得手!只是……”
“只是什么?”
高行周道:“只是这一去,属下便是鱼归河海,游子归家,元帅能信得过属下不?”
张迈哈哈大笑,道:“石敬瑭如今弄得整个中原天怒人怨,如果这样你都还不肯背弃他,那就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了。我不但是相信你,更是相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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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张迈又与高行周议定了若干调兵遣将的细节,将云州现有的面饼、肉干等行军物资全部调给了他,同时向东、南派遣虚兵,让接近幽蓟地区和雁门关的县城、堡寨每日增加旗帜,扩展营寨范围,作出增兵的姿态。
果然杜重威和石重贵都以为张迈准备进攻幽州和雁门,大为紧张,这时高行周却晓行夜宿,朝东南而去——这条道路,正是他当初北上时走的路径,熟得不得了,行军度极快。此事张迈做得绝密,直到高行周抵达灵丘县,杨光远李彝殷等才都知道。
高行周到达灵丘县之后,仍然偃旗息鼓,将大部队交给安之虎,自己率领八百轻骑为先锋,不走大道而走小路。他们高家本是山东人,后来到幽州为官,便全家迁往幽州,之后又迁往常山,至于前往洛阳,反而是近几年的事情。像高思继这样身居高位、手握权柄的人物,一人动。部分宗族也会跟着动——因他权力所在,也将是宗族的利益所在。且高思继又是举世闻名的枪法名家,因此不但有宗族,有仆从,还有弟子,不但有故旧弟子跟着他移居于此。当地豪强子弟也有不少拜他为师。
因此这一路上果如高行周所说,不是他的宗族,就是他的故旧,白马银枪团到了这里,何止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就是鱼游暗河,全无声息地就到达磁水上游。之后沿磁水向东南行走,当晚就到达共济仓附近。
共济仓是仓也是砦,砦中驻扎有五千兵马,高行周的先锋只有八百人,他叫来儿子道:“现在中原都传我死了,我忽然现身,只怕会引起骚动,你且试着去叫门。若砦内还是刘彦,你伺机行事,看看能否引他投诚,若不是刘彦,你就以从云州脱难回来为由,设法入内,举火为号。与我里应外合。”
高怀德答应了,引了三十余骑连夜扣门,砦门上守军急问是谁,高怀德看看砦门官眼熟。怒吼道:“没眼色的东西!不认得小爷了么?”
那砦门官果然认得高怀德,叫道:“哎哟!这不是我们的白马少爷吗?”
只是军律所在,不敢就开砦门,急忙派人去请镇仓使,不一会砦门大开,一个中年将领带了几个人就赶了出来,高怀德认出是刘彦,见他不但盔甲全无,一只脚甚至没穿鞋子,便知刘彦对自己情分未减,叫道:“彦叔叔!”
刘彦看到高怀德疾奔过来,眼睛就湿了,叫道:“我的好少爷,我的好侄子!你……你怎么逃回来的?都说将主给张迈杀了,头颅都挂在了平安城,我听到消息后五内如焚,只道你也遇害了。还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他只道高怀德是逃回来的,就要带他入城,高怀德一只手帮住刘彦的肩膀,说道:“刘叔叔,这次回来的不只是我呢,后面还有几百位哥哥呢。”说着挥了挥手,一骑飞奔没入黑暗,不久便听马蹄声响近。
刘彦是随高怀德他爷爷出身,对高行周半是兄长,半是仆从,有这情分,他对高怀德便毫不怀疑,听到马蹄声也不紧张,不久七百余骑奔近,果然都是白马银枪团的兄弟,高行周隐藏于人群之中,并未现身。
刘彦大喜,说道:“兄弟们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快进来,好好歇息歇息,传令,烧汤造饭!让归来的兄弟们吃顿好的!”
说着便拥着高怀德入砦,进入议事厅,一时也没注意好几个白马校尉跟了进来——何况这些人刘彦也都熟识,入厅后,早有仆役送来鞋子,刘彦才一边穿鞋子,一边问道:“好侄子,之虎怎么样了?”
“虎叔没事。”
刘彦又是一喜,跟着又是一阵黯然,踌躇着道:“那日将主殉国的消息从洛阳传来,我当时便天旋地转,痛叫呕血,急派人赶往洛阳,谁知前两日洛阳又有消息传来说府里遭了大火,府上好几个人都在大火之中失踪,连……”说到这里,刘彦竟说不下去。
高怀德脑子灵活,马上反应过来,心想那场大火多半也是天策的密子所为,造成高家数口人失踪的假象,虽然此事一查多半会有破绽,但已足以拖延时间了。
因为知道奶奶和母亲并没有在火灾中出事,因此高怀德便不担心,笑了笑道:“不怕不怕,那火烧得好!”
刘彦瞪着高怀德,心想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只是一时之间还不知是否要将噩耗告诉他,吩咐仆役道:“去拿酒来!”心想先灌高怀德几碗酒,再说事情让他好接受些。
却听高怀德道:“彦叔,这次不止我回来,还有一个人,彦叔见了会更欢喜。”
“谁?”